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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瓊島的業務沒能做成,謝興兩口子也不氣餒,一來早已經習慣了哪怕努力也有失敗,二來不論如何,他們可以回家了,這一年奔波收穫不淺。

需要聊的正事其實不多,江澈如今對茶寮具體業務過問的也少,所以很快就聊完了。

席間,謝興小心說起來年想要留在茶寮盛海辦事處一事,徵詢江澈的意見。江澈這邊其實早就已經想到了,於是當場拍板,定了下來。

就這麼,聽謝興夫妻倆說道這一年輾轉各地的見聞,這頓飯吃了差不多快兩個小時。

這邊三個其實已經吃過一輪的都努力裝樣陪着,到最後反倒是謝興兩口子吃飽後先停了筷子。

“想說,一直在外面跑,一直也不知道給兄弟你帶點什麼好。”

謝興開口起了個頭,嫂子從隨身的小包里謹慎小心取了件東西交到他手上。

“這個……”有些小局促,謝興說話間雙手把一個連着繩子和珠子的紅色小布包捧到桌面上,解釋說:“裡頭是護身符。”

“瓊島那邊,今年說是預備開建一座南山寺,敬塑百米海上觀音聖像。我和你嫂子趕了個巧,碰上高僧過來幫忙選址祈福,等了幾天,求了兩道護身符。”

嫂子在一旁點頭,笑着幫說:“你哥的意思,這個想請江兄弟你收着。那什麼,這符,嫂子本就是替你請的……另一道給家裡孩子。”

“這……”

從謝興夫妻倆的表述江澈可以猜測,這護身符請得其實不容易,放在虔誠的人眼裡,也很珍貴。

剛想開口繼續……

“兄弟你收着吧。”對面夫妻倆一個樣子,身體前探,目光懇切,異口同聲說道。

“那你就收着吧,謝哥和嫂子一片心意。”

跟謝興在盛海見過面,但其實不算很熟的鄭忻峰在旁也說了一句,說完扭頭看一眼江澈。

做人到底要怎麼才能做到老江這個份上啊?從不見他多麼激烈地去對人好,反而常見他又坑又黑的,可就是總能讓人暖了心,最後也歸心。

縣長、土匪、混混……男女老少……

作為一個很少去感慨的人,鄭忻峰其實偶爾也會想:這個人竟然是我最好的兄弟……老子上輩子一定過得很慘,但是人特好,就是當乞丐都分人半塊餅那種,所以積了德了。

江澈到底會不會引雷,鄭書記現在已經不去想了,但是他覺得這傢伙“築基”應該是真的。

“那就謝謝謝哥,謝謝嫂子。”

江澈把護身符收起來了,放進胸兜。謝興和妻子都看着,如今起了不少皺紋的黝黑面龐上,燦爛的笑容一下由心底綻開來。

“平平安安。”嫂子說。

“嗯。”江澈用力點了下頭。

謝興倒了酒。今天因為他們夫妻倆一會兒要坐飛機,江澈的意思就不要喝,留着等他下回到盛海,再去家裡打擾。

但這一杯,謝興倒了,他替桌面上的人都倒了。

杯子舉起來的時候,謝興腦海里閃過的畫面,恍惚還是年初的時候,火車站重逢,江澈到他和妻子租住的那間牆面開裂的小屋做客……

謝興還記得,那天的下酒菜是麵條。

那時候他正落魄,沒了房子沒了工作,身背9萬高利貸賣着麻花、酥餅,幾乎就要無路可走。

就像是兩個節點,從當時見到江澈,踏上行程,到今天再見江澈,即將回家……這中間線段,那十個多月的歷程,和它所改變的,讓夫妻倆有太多說不出的東西在心頭。

“咱喝一杯。”謝興說話間一陣鼻酸,說不清是因為最難的時候江澈伸過手,還是因為對自己人生浮沉的感慨,也許兩者都有。

偏頭用力吹了口氣,他努力穩住。

“好,一起。”江澈說。

杯子都舉起來了。

“謝謝。”謝興和妻子再一次異口同聲說道。

“哪裡,這一年辛苦謝哥了,嫂子也辛苦。”

分別碰了一下杯,江澈仰頭把酒幹了,一旁鄭忻峰和陳有豎也一樣。

放下杯子的同時一眼看去,桌對面的夫妻倆竟是彼此看一眼,互相也碰了下杯,才一起仰頭把酒幹掉。

大概在這個節點,他們在心底互相也說了句什麼吧。

“……”

這千萬里同行,用日子磨礪出來的,不經意的恩愛啊,細節到當事人早已渾然不覺,卻看得在場另外三個心頭既溫暖,又發酸。

陳有豎心頭想着人。

江澈也是。

鄭忻峰:“……”

…………

吃過飯,謝興夫妻倆走了,回盛海,來年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會留在那裡,幫忙打理茶寮盛海辦事處。

他們說回去準備先把老房子買回來,然後幫着籌備盛海辦事處。

江澈三人送完機出來。

“有豎這個年想去港城過吧?”江澈的理解,不管是陳有豎還是劉素茹,都是已經很久沒有過過一個團圓年的人,冷清孤單太久了。

略有點尷尬,陳有豎點了點頭。

“那你等忙完這陣就過去好了。”江澈轉頭又問鄭忻峰,說:“你呢?”

“我肯定就留在深城了啊。”鄭忻峰比劃說:“我這工廠一堆事,忙得不可開交,家又遠,今年沒法回。”

江澈點了點頭,又問:“要不幹脆考慮下把爸媽接出來?”

鄭忻峰搖頭,“我提過,他們不願意出來,就想在村裡獃著。不過其實也好理解,現在村裡大家都知道我出息了,我爸媽呢,住着全村獨一份的小洋樓,閑時這逛逛,那走走的,面上也有光。”

“這倒是。”

“可不是嘛,生活沒負擔,他們就種點菜,然後養豬養兔養狗,簡直不要太舒坦。你是不知道,現在那些推車賣蝦皮、帶魚,賣豬肉的,每次經過都會專門到我家門前問一聲……在我爸媽眼裡,就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

“那就好。”

鄭忻峰和陳有豎走了。

江澈在路邊等公交的時候打了個電話。

“褚姐……嗯,這邊事情都捋順了,就想說跟你說一下。雖然我知道,你那邊肯定都有情報。”

“你知道就好。”褚漣漪在電話那頭笑着說:“三墩沒說清楚,我問他,他就說澈哥好像又在騙人。後來有豎跟我說的時候,我笑壞了,真想自己也在,看着你怎麼把兩百多人哄去種樹。”

“看來是我瞎操心了。”她又說,說完一陣笑。

“那也不是,那個,你那邊怎麼樣了啊?”

“挺好的,正想跟你說呢,咱家老院子拿回來了,就我小時候住過的胡同里舊四合院。等哪天你來燕京,我領你去看。”

“好。那就好。”江澈聽出來褚漣漪的意思,似乎還要在那邊呆挺久。

“小澈。”

“嗯?”

“阿姨她們留想我在這邊過年,然後正好我爸媽這邊有點事也還沒處理完。”褚漣漪說:“我可能要挺久才回來。”

“嗯,那沒事,不過你要有什麼事,你得跟我說啊。我這麼厲害你也看到了。”

“……是啊,我看到了。”褚漣漪笑着應完,猶豫了一下說:“可是真的沒事,我最近都是在整理我爸媽當年的一些論文,教案。叔叔阿姨他們想說出版一下,我自己也覺得大概是應該為爸媽做點什麼。”

“那應該,那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