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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呢。

“篤篤篤。”有些急促地敲門聲。

張雨清起身去開門。

她現在的自我定位很清楚,就是茶寮希望集團的一名中層員工。跟表妹林俞靜在一起的時候吧,偶爾還可以當江澈是妹夫,至於其他時候,他都是老闆。

老闆的事,是能站立場瞎摻和的么?

所以,這整件事,張雨清都認真當著小輩,只聽不開口……哪怕她其實覺得,不管是外公還是姨夫,他們對於江澈的認識,某種程度上都有很大的偏差。

門開了。

“呵,也是開國際玩笑了,你們知道有遠撈了個什麼差事嗎?”吊著嗓門的聲音比人先進門,“店員,還配送,這外甥女婿也太瞧不起舅舅了吧……”

事情是喜翠剛不久前接到張有遠的電話,冷不丁給他詐出來的。

在電話里罵了張有遠一通不解氣,也覺得不頂事,喜翠撂下電話就奔老張家來了。

話說一半,她看見了林爸爸和林媽媽。

“那,啥,二姐,二姐夫……你們也在呢。”語氣一下弱了不少,喜翠強笑着,解釋說:“我就是惱啊,有遠這沒正形的,過去也不知道怎麼說話的,怕不要把好心好話,都給說歪了。”

“那咱和有遠,不也是想着,等靜靜畢業到那邊,怎麼也得有個照應么,是不是?二姐。”

“喜翠費心了。”林媽媽雖然糊塗,但是畢竟單位里呆了那麼多年,身邊同事又多是領導幹部的親戚家屬,一點場面上的應付,還是沒問題的。

正想往細里問呢。

“你剛說,有遠在那邊準備做什麼?”張老頭在旁認認真真問了一句。

喜翠眼神轉了轉,“大概說是先店員、庫管什麼的,我估計就是鍛煉一下的意思……”

“那敢情好啊。”一旁老太太拍膝蓋就站了起來。

林俞靜外婆這是真心實意地歡喜,連同張和順,也是一樣。

兩位老人這回,嘴上心裡確實都明事理,但要說在不壞事的限定內,完全沒一點兒隱藏的期待,那就太假了。

他們對自己兒子的定位也很清楚,就這樣,若是能安穩下來,就很滿足了。

“就怕他干不踏實啊。”老太太最後又愁了一句,緩緩坐回去。

喜翠見梯子趕緊上,“可不是嘛,所以我過來就想啊,還得我也去,幫盯着有遠……”

“你去幹嘛?!還嫌不夠亂?”張老頭面色一沉道。

“那我,我和有遠,不還得結婚嗎?就這樣分兩地啊?再者說,我是真擔心有遠那個疲懶性子,店員也干不出息……”

喜翠是個潑的,因為想着進門要拿權,之前並沒有偽裝太久,就開始在張家人面前展示自己不好惹的一面了,就昨天,她還拍筷子呢。

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林媽媽坐在這裡。

不管眼前這位二姐怎麼和氣,怎麼看着好說話,好對付,只要她坐在這裡,喜翠就得揣着心思,低一頭說話,就不敢亮嗓門。

“這事不急,等回頭我跟小澈打聽過了再說吧。要去,也等有遠安定好了。”

林媽媽說了意見,心裡頭糾結,沒待太久就起身告辭回家了。

此時已經是夜裡近十點,要說最近這一波嚴打下來,給普通民眾帶來的安心和便利,着實不小。要不夫妻倆夜裡九點多走偏街,可不是什麼明智的事。

“這個喜翠,一點不像我們家人。你說是吧?”路上,林媽媽對丈夫犯嘀咕,說:“那她要是也去了,我估計小澈和靜靜,就沒什麼安生日子過了。”

“嗯。”林復禮應得有點悶。

“怎麼,生我們家氣了?”

“……沒。”林復禮習慣性地應完了,改口說:“其實有點,不說別的,至少這眼皮子,太淺了。小澈是什麼性子,咱們大概都有點數。不說小澈,就是靜靜的性子,將來能真一點不管她小舅嗎?……我不說有遠,至少這個喜翠,自以為腦子活,能爭能要,其實蠢得厲害。”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背後響起來一個聲音,原來是張雨清跟了出來,她說:“姨,姨夫,在家我也不敢多話,就出來跟你們說兩句。”

“雨清你說。”林媽媽對這個外甥女也是打小心疼親近得緊。這兩年看她出息了,看大姐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心裡說不出的高興。

“嗯,二姨。我說第一個,其實剛開始,我心裡是很支持這個未來小舅媽的,雖說人小市民了點吧,可是小舅那樣的人,我覺得還真就需要一個這樣啥都要,啥都盯着的人給他推着走。

壞就壞在,這未來小舅媽心太大。唉,她這番心機,怕是用錯人了,不用別人,遲早她也得被小舅氣死。”

張雨清說完一,林爸林媽都忍俊不禁點了點頭。

“第二個,我覺得不管她去還是不去,你們都別太擔心了,電話該打就打,照你們心裡的意思說就好。

你們想啊,江澈能攢這麼大產業,還能處理不了這點事么?

他就是太……太疼靜靜了,估計才會有點兒為難。

但是咱靜靜沒心眼啊,所以這事影響不了他倆的。”

張雨清說完笑了笑。

林爸林媽互相看了看,“雨清你說的,有把握?”

“有,在江澈身邊,誰使心眼誰……就倒霉吃虧。”張雨清頓了頓,說:“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二姨、姨夫,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其實這一刻張雨清揮手,笑得不太自然,只是在夜色里,沒人看清。

“有苦,自知哦。”轉彎,張雨清踢了一腳牆根。

要說這世界上男女分完類之後,女人再細分的品類,指定比男人多。

…………

第二天,周日。

江澈估計張有遠起得不會太早,所以也沒太趕,十來點出發,想着到那兒正好帶他吃午飯。

結果他到的時候,賓館大堂里,張有遠正和一幫不知哪裡來的生意人聊天。

江澈站身後聽了會兒。

一群人大致說的是怎麼打敗米國,字畫,書法,蛐蛐……

“小舅舅你還懂書法、字畫啊?”離了大堂後,江澈問。

“不懂啊,你沒看我都撿他們話茬說么?我自己根本不提人。”“張有遠笑呵呵道:“就我估計吧,他們其實也不懂,就互相胡咧咧。”

江澈笑着點了點頭,“那咱們吃飯去?”

“吃……我吃過了啊。剛他們吃飯,喊我一起吃了。”張有遠頓了頓,看着江澈說:“哎喲,你還沒吃對吧,外甥女婿?走,我房間還有偷偷打包回來的一隻雞。”

江澈:“一隻,雞?”

“嗯,我當時看桌上差不多快吃好了,偷偷讓服務員加的。等上來,人都準備散了,可不就正好給我打包了嘛……放心,小舅沒給你丟人,沒提你,打包也是偷偷跟服務員說的。”

服氣了,江澈沒吃那隻雞,胡亂在小餐館吃了碗面。

然後從下午到晚上,說是他帶張有遠玩,實際基本就是一個司機加嚮導的角色。關於這些事,張有遠自己心裡特有譜,想找什麼地兒,就直接說。

然後江澈再領着他去……

九個多小時下來,他們跑了商場,張有遠先用江澈昨天給他留的那三百塊錢給自己添置了一身行頭,然後花鳥市場,冰場,歌舞廳……

他還要找賭場,江澈借口給推了。

要說這世道,勤懇苦幹的人好找,這能玩會玩的人,真心不是那麼容易找的。

甚至某一刻,江澈都快覺得小舅舅是一個很好的公關人才了。

直到他很快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張有遠的玩,真純粹就是玩,而公關的玩,是要帶上目的性的,在這一點上,張有遠很容易壞事。

再一次把人送回賓館,江澈摸兜,想了想,還是放了三百塊,說:“那小舅舅你自己注意安全,我這接下來兩天,課還挺多的。你有事打我電話。”

“放心,你忙你的。”張有遠收錢拍胸脯。

一直到江澈開車回到學校,才又想起來一事:這一天下來,小舅舅半個字沒有提過去宜家上班,店長、經理之類的事情。

按林俞靜的說法,他……大概忘了這回事了?

回到宿舍,江澈轉了一圈,突然發現然後問:“張杜耐呢?”

“不在床上嗎?”

室友們攀起來看過後,才發現張杜耐原來並沒有睡在床上。

…………

潘捷一下把辦公室燈打開了。

其實沒開燈的時候,她就已經認出來裡頭那個人是張杜耐。

看着他翻自己的桌面,開自己的抽屜,期間還停下來,盯了一會兒自己放在辦公室換着穿的一雙高跟鞋……

本身從國外回來的潘捷下意識地就有了判斷:這孩子果然還是……滿心就那點事。

有過一次原諒,還有過一次對這個小男孩的感動……讓現在的潘捷,反過來憤怒失望極了。

“啪。”

燈亮的一剎那,張杜耐驚慌地站起來,看見了潘捷。

低頭貼牆,他把雙手背在身後。

好不容易一個周末的晚上發現辦公室門沒鎖好,來送禮物。張杜耐怎麼也沒想到,正是因為潘捷匆忙出去了一趟,門才沒鎖上。

現在,她回來了,把他堵在了辦公室里。

“手上什麼?”潘捷面色憤怒,雖然壓着嗓門,但是用最嚴肅、氣憤的聲音說:“我問你手上拿着什麼?”

她的判斷,那是她抽屜里的一雙絲襪。

“拿出來。”潘捷說。

張杜似乎掙扎了一下,搖頭。

“我叫你拿出來,你不覺得自己噁心嗎?張杜耐。”

噁心?是啊,噁心。

“……對不起。”張杜耐低一下頭,側身想從潘捷身邊跑出去。

“啪。”

潘捷順勢就甩了他一耳光。

兩個人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