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叢雲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寒天轉頭一看,說話的聲音隨即便放輕了。
長生悄然現身,將一條雪白的狐尾搭在寒肩上,肉眼可見的白色能量緩緩傳遞過去,讓安睡中的她能夠更加的放鬆下來。
“寒她這是怎麼了?”萬叢雲低聲問道。
她醒着時,遮掩得很好。她睡著了,才能看見,她面上的疲倦已經到了極致。
“主人受了三十日的洗髓之痛,累了。”長生輕聲回答,態度意外的溫和了許多。
寒能夠放心的在這三人面前入睡,便說明了在她的心裡,他們已是真正信得過的人。
而寒的態度,決定了長生的態度。
寒天也就罷了,萬叢雲和伍子飛兩人……
而聽了長生的回答之後,寒天三人交流的時候索性改成了傳音入密,以免打擾了寒安睡。
人體雜質,血肉中的只是表層,再深入是五臟六腑,而後是經脈與骨骼,而骨髓中的雜質是最難排除的。
洗髓,是每個修士想要的機會。
但是,洗髓之痛也不是誰都能熬過去的。
那是相當於將渾身血肉骨髓全部碾碎,而後再重組,再次碾碎並重組……這樣一個等級的疼痛。
經歷過洗髓的人都不願意去回想當時疼痛,包括萬叢雲和寒天。
而他們經歷的不過是短短几日而已。
三十日的洗髓之痛,豈止是長生輕描淡寫的兩字所能形容的?
也由此,三人飲酒作樂的心情便淡了幾分,各自將手中的靈酒喝完,索性收拾着離開。
寒天放了他那毯類的飛行法器出來,阻止了蠢蠢欲動的萬叢雲,親自將寒抱着放到了毯子上,又貼心取了一個軟枕墊在她的頭下。
“小師妹又輕了,跟片兒羽毛似的。”駕馭着飛行法器升上天空,離開櫻花林的範圍後,寒天嘆息道。
“又?”萬叢雲不動聲色的看向寒天,內心裡其實早已像有貓爪子在掏。
“可不是么,兩年前吧,那時候小師妹剛及笄就已經度過了築基天劫,這換了誰都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小師妹她自己,表面上看着沒什麼變化……”
寒天說到這裡停了停,似覺得有些不妥,可轉眼一看寒完全放鬆下來深度入睡的模樣,便曉得她並不在乎讓萬叢雲知道些什麼了。
見萬叢雲和伍子飛都還在盯着他,寒天推了推伍子飛。
“就是我說介紹你去出雲閣你不去的那回,送你下山之後大概七八日吧……小師妹去找應龍師叔說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就一個人去了應龍師叔閉關之地旁邊的瀑布下,一邊淋着瀑布一邊喝,喝得還不是靈酒,而是凡間度數極高的烈酒……多少壇我是忘了,三五十斤總是有的,喝完了,她就吃了兩個沙棠果子,就這麼沉睡到瀑布底下去……”
“阿天你一直在?”伍子飛問道。
“在啊,你們也知道了,在風系法術的控制上,我和小師妹都不怎麼樣,應龍師叔雖是五行司土,但善於飛行,對風的理解也非常人所能及,所以本來是我和小師妹約好了去切磋御風訣的,也方便嚮應龍師叔請教的……
結果我瞧見一隻雪鹿,就去追了打算帶回去做晚餐嘛,回去的時候就瞧見小師妹在喝酒,應龍師叔不讓我靠近,我就只能在遠處瞧着,一直到小師妹在水裡睡著了,才去把她帶回玉清觀去。”
萬叢雲問道:“她喝醉了?”
“小師妹的酒量哪裡那麼容易醉的……她就是找個理由睡一覺吧。”寒天輕聲道,“也就是知道我和應龍師叔在,她才會放心的……”
“寒天兄可知她為什麼會那樣?”萬叢雲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小師妹是與應龍師叔說的話,又不是和我。”寒天搖頭。
一起長大,寒天往往掃一眼就知道寒心情是好是壞,但是為什麼好為什麼壞,他可從來不去瞎猜。
萬叢雲於是沒有再追問。
只是憑空想起了那個叫西陵漠河的男人。
也是寒沒有隱瞞的意思,峽谷內的那些日子,他從寒天那裡了解了不少關於寒的事情。
她五歲被玉清子道長收入門下,一直到十六歲下山歷練之前,十一年間偶有下山也是跟隨在玉清子身邊,其餘時候從未離開昆崙山。
……
而西陵漠河絕非昆崙山的人,他們是如何相識相愛的?
西陵這個姓……他也如寒天、伍子飛一般,聞所未聞。
那種兩人對視一眼,就彷彿不分彼此的感情,他不信是什麼一見鍾情。
不說別的,光是兩人琴簫合奏時候的默契,便不是三兩年時間所能培養起來的!
對某個人過分的好奇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萬叢雲內心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他從前一直控制得很好。
但被奪舍時她所起到的作用,峽谷那些默契配合的日子……他的心被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彷彿意識被分為兩半,一半在身不由己的墮向深淵,另一半在高處冷冷的看着這一切。
“萬兄?萬兄……你在想些什麼呢?”寒天拿手在萬叢雲眼前晃了晃。
“想起一些事情,走神了。”萬叢雲笑了笑,回答。
寒天好奇道:“什麼事情呀,不介意的話說出來聽一聽唄!”
“倘若……倘若有一件事……”萬叢雲斟酌着言辭,以一種既不撒謊又不暴露心意的方式來開口,“你明知做了不會有什麼結果,你會去做嗎?”
“明知不會有結果,為什麼還要去做?”寒天反問。
“若是忍不住去關注呢?”
“忍不住去關注的話,那就關注唄!”寒天聳聳肩,“興許關注得多了,你就知道該不該去做了……說起這事兒吧,我就想起烈陽子師叔的契約靈獸,一隻冰雪白獅竟然能胖到那個地步,一看就很有食慾,我也知道自己打不過它,可總想嘗嘗它的肉是個什麼味兒,每次見面都忍不住多看幾眼……後來落翎羽想拔它尾巴上的毛被冰凍起來立在出雲閣大門邊上三日,我就知道它的肉可能不好吃了……”
伍子飛:“……”道理是對的,但為何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萬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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