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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實在太過晦澀,當事人懵懂難言,旁觀者也看不分明。

李承鈺於她而言只是孫師伯的弟子,只是知己的友人,這一點她分的清清楚楚。

但三年前櫻桃谷中她意識朦朧間所見的在魔化巨蟒襲擊時對方奮不顧身擋在她身前的情形,煉魂幡一戰時神識所見他劍劍斬落練氣修士的浴血場景,獨角仙結界外為她擋住毒蛇攻擊的果斷堅決,終究讓他落在她心底的印記比旁人更重些。

到底是不願欠得更多也好,難得有個知己的人也罷,在有限的度之內,她便願意對李承鈺好些。

“鈺師兄上次從蜀州離開時走得甚急,必然是出了什麼意外之事,我此刻正有空閑,不若去詢問一二,否則明日見了大師兄,還有沒有空閑便是兩說了。”

寒輕聲道,解釋給長生聽,也解釋給自己聽。

東宮正如其名,位於太極宮東邊,佔據太極宮近四分之一的面積。太子李承鈺的寢殿,則位於東宮正中心的麗正殿。

有以上信息,即便從未來過太極宮,也足夠寒摸黑找到目的地,反正她們這種天上飛的小仙女,只要方向對了,又不用擔心迷路。{*^^*}

然而她站在麗正殿上空放出神識去探了一圈,卻並未發現李承鈺的蹤跡。

想到對方的刻苦,這個時間還在學習或是處理公務也不是沒有可能,寒便又將附近的崇文殿、崇仁殿一起查探了一番,卻仍舊沒有收穫。

於是她從宮牆一角落下,在麗正殿外悄無聲息的拎了個落單的值夜宮女出來,使一個控制心智的小法術,詢問李承鈺的去向。

“太子殿下此刻在光天殿中。”宮女在法術的作用下如實回答。

“太子在光天殿中做什麼?”若她未記錯,光天殿應當是東宮之中專司宗廟祭祀的場所才對。

“殿下在光天殿中抄寫往生經文為文德皇后祈福。”

寒心中一動,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又問了光天殿的方向,隨手解除了法術離去,片刻之後宮女清醒過來,只會以為自己方才打了個盹。

若她未記錯的話,“文德皇后”這樣的稱呼,應當是皇后死後的謚號才對......

待尋到光天殿外,她放出神識去,果然在殿內尋到了李承鈺身影,稍作躊躇之後,她放出一股藥粉散在空氣中,不過幾個呼吸間,值守的太監和侍衛皆昏睡過去,她才現出身形來,推開了大殿的門。

光天殿內,李承鈺背對着她,端正的跪在蒲團上,手中執筆抄寫着什麼,聽見開門的聲音也未曾有所反應。

此刻他的身上,穿的既非尋常的便衣,也非儲君的華服,而是身着一件素白的麻布衣服,頭上未纏白麻,卻也沒有任何裝飾,只用了一根尋常到不起眼的木簪將長發束起。

心頭的猜測落實了,寒走近,見到李承鈺正在抄寫的東西,果然是凡間流傳最廣的一部往生經文。

她知道他已然知曉自己的到來,也不出聲打擾,只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候着。

殿內靜默了許久,只聽聞得狼毫筆落在紙上的輕響,待得一卷抄寫完畢,李承鈺才輕輕的擱了筆,肅整儀容,抬頭看向寒。

“師妹,許久未見,可還好?”

寒靜靜地盯着他看了幾秒,尋了個蒲團過來在他旁邊跪坐下來,道:“這是何時的事?”

“當日在蜀州,接到宮中密報,正是母親病情突然加重,但此事茲事體大,因此對外秘而不發,及至三月前,母親病情驟然加重,藥石無醫,撒手人寰。”李承鈺回道,聲音溫和平靜,然其中悲意,不難體會。

想要安慰些什麼,終究無法開口,不是她嘴笨,只是道理大家都懂,痛卻無法感同身受,雖然都說天家無親,可人總有在乎的東西。

一個自幼年便一心向道的人,一個並無繼位之心的儲君,卻日夜獨守在冷寂冰涼的宮殿之中,殫精竭慮、憂國憂民,為的是什麼?

無外乎血脈親情一詞罷了。

“這三月來,師兄每夜便在這光天殿中獨守么?”沉默了片刻,寒問道。

李承鈺輕輕搖頭:“固有此願,卻不敢如此。只是每日戌時到次日丑時在光天殿中為母親抄寫些經文罷了。”

也是,作為一國儲君,若是不能保證自身精力充沛,又如何去處理內外事務。

寒道:“當日在蜀州,師兄何不多等候兩日?”

“母親自幼便體弱,亦同我一般患有氣疾,本不如我嚴重,然年歲太久,已病入膏肓,師尊數年前為母親診治,便言道已然無法治癒。及至三年前入秋,母親又大病一場,師尊雖出手救回,但也明確告訴我,母親的時日不多了,若再遇病重,便是藥石無醫了。”李承鈺輕聲道,“並非信不過師妹的醫術,只是母親的病,命數如此,又何必讓你為難?”

孫思邈師伯不僅是凡人眼中的醫家聖手,在修仙界也是有名的醫道聖手,鑽研此道幾百年,而寒自己縱然有醫仙系統在手,終究入醫之一道不過十餘年,如何敢說自己強於孫思邈?

所以就此而言,李承鈺的想法並無錯處。

只可惜......

寒取了一隻巴掌大小的玉盒出來,遞給李承鈺。

“這九尾龍葵的葵花籽,可增長修仙者修為,也可讓凡人延壽十載,是一等仙門天機仙門獨有的寶物,我也是機緣巧合得了,本想回蜀州之時贈予師兄你的,誰知去時你已經離開。此物可延壽,但並不能治癒疾病,我想着師兄也不急需,便沒有去追你......”寒低聲道。

玉盒打開,內中是一顆黑白相間的葵花籽,約有兩寸長,周身流轉着一層蒙蒙的光暈,只看去便知道它的不凡。

光天殿中安靜了片刻,少年無悲無喜的開口。

“呵!果是造化弄人罷!”

半晌,李承鈺將玉盒關上,推回到寒面前:“靈物難得,實在過於貴重,請恕為兄不能接受。”

“三年前,櫻桃谷中師兄除明淵劍外分毫未取,可其中靈植藥草無數、丹爐藥方不少,均是價值連城,相較之下,這區區一顆九尾龍葵的葵花籽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