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起來一點點……花開四季……”

緋兒的眉心對上寒昊的眉心，將她回憶起的畫面傳遞給他。

那一日春雪還在飄落，滿山的櫻花樹只能看見被雪壓彎的黑色枝條。

他一身黑衣從遠處走入林中，看不出什麼異常。

直到他走近了，她才看見，鮮血順着他的身體和衣裳落下，染紅了一路的雪。

早已重傷無救，步履卻還故作從容。

走近了，他跪坐下去看着靠在石頭邊早已不能動彈的她，吃力的將手指落在她的唇上，有些遺憾的開口。

“緋兒，對不起，我等不到漫山花開與你成親的那日了……”

他說完這句話，便伏在她的身前再無生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恢復了行動的她將他抱在懷裡，淚水無聲的落下。

然後，她站起身來，輕聲道：“那就讓這漫山的櫻花四季常開吧，這樣你再醒來的時候，就一定能夠看見漫山花開了……”

能看見漫山的花開，我們就可以成親了。

畫面就此停止。

接下來怎樣，緋兒沒能記起。

但從現在兩人的情況來看，必然又發生了什麼。

徵得寒昊的同意，寒以同樣的方式從緋兒那裡獲得了這一段記憶。

既然容貌氣息未曾改變，便不會是正常的轉世，也不會是奪舍重生。

通過緋兒的這段記憶來看，很可能是緋兒用了什麼法子使得寒昊死而復生。

但疑惑的地方卻更多了。

寒昊是怎樣死而復生的？為何會成了六歲的模樣？為何會一個元神自閉一個打回原形？為何兩人會記憶全無？……

寒：“……長生，你當初是給我隨便選的師門？”她在識海里默默的問。

長生弱弱的微笑：“是啊，隨意選的……”

東籬洲之地，昆崙山參與的規則最為完善，昆崙山範圍，天虞山氣運最為強盛。

所以……他就隨手選了天虞山啊……

是隨意吧？

“你選的標準是什麼？”

“人少，氣運好。”人多的話關係就複雜，那時候一身戾氣的寒要是生活在一個太複雜的環境下，黑化了他怎麼辦？

寒：“不是說隨意選的嗎？”

長生：“……”咦，又被套話了。

沒有繼續和長生皮，從月華劍空間中放置東西的地方尋了一圈，寒找了個東西出來。

只是一根看似尋常的銀絲，末端墜着一顆湖藍色的貓眼石。

寒拿起緋兒的手，將這銀絲纏繞在緋兒的手腕上，道：“這法器我從一個五品大妖那裡得來的，可以在施法的時候隱藏妖氣，你找時間煉化了，隨身帶着多少可以擋些麻煩。”

緋兒身上的妖氣雖淡，但那也是平時，若是她使用法術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泄露出來。

畢竟兩人要去的是魔修橫行的混亂海域，讓人知道她是妖修不要緊，怕的是她植物類妖精的身份泄露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不軌之徒會想要用她煉丹或採補。

“那……謝謝你了。”緋兒輕聲道。

寒笑了笑，也沒去問緋兒吸收了這次的仙靈之力後得到了哪些好處。

雖然境界上看去沒多大區別，但瞧着她不似之前那般怯弱，總是有收穫的。

只是短短的一個記憶片段，也能看出寒昊和緋兒之間的過去，怕又是一場帶着腥風血雨的糾葛。

雖然以長生的說法，醫治身病、心病、靈魂異常都是醫者所涉獵的範圍，但寒自認技術還沒到這個地步。

昆崙山上倒是有擅長研究靈魂的長輩，但顯然寒昊和緋兒也不可能交給旁人研究。

歸根到底，寒能做的也只有在替寒昊保密的情況下，盡量留心以期能得到些對二師兄有幫助的信息。

更多的，還是要寒昊與緋兒自己去尋找答案了。

這片櫻花林外的迷陣很高級，連師父玉清子出去後想要進來也不易，倒是不用擔心緋兒本體的安全。

也算是她性命的一層保障。

道別之後，寒御劍離去。

然而等寒遠去了，緋兒卻紅着臉貼上寒昊的眉心，將另一段不敢讓寒知道的記憶傳遞過去。

於是，雪崩於前而不變色的二師兄，白皙的臉轉瞬間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在雲端對着水鏡，和她……顛鸞倒鳳……

他竟做過這樣孟浪的事情！

可憐二師兄今生還是童子呢，這段記憶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些！

冷靜……冷靜！寒昊轉過身去抬頭望天，打算好好消化一下這事兒。

他寒昊只是懶得理會人，不是沒有七情六慾好么……

然而緋兒的身影輕輕的貼了上來，摟住他的腰，低聲道：“還有好幾段記憶，都是……都是……”

寒昊身體一僵，語氣看似平淡，細細分辨卻已經有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都記着些什麼東西！”

“分明是你要我記着不許忘記的……”緋兒聲音里頓時帶了委屈，“我……我是想不起來別的了……可這也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事情……歸海文昊！你就知道欺負我！”

寒昊驀然轉身，目光深沉的盯着眼前的人，突然就笑了。

“你笑什麼！”

“你好看。”他輕聲道。

哪怕沒有記憶，他還是能確定……這樣惱羞成怒的她，這樣生機勃勃的她……才該是她本來的樣子。

她怯弱而又畏懼一切的模樣，太讓人心疼。

恢復，不一定是修為和境界。

誰知就是這麼三個字的誇讚，本來奶凶奶凶的緋兒姑娘一下子泄了氣，竟有些害羞的撇過頭去。

“我本來就好看……可你也不能不講道理欺負人……”

想不起來是一回事，但她既然有印象，那他肯定做過，怎麼能怪她呢？

寒昊沉默片刻，才道：“該走了。”

“哦，好吧。”緋兒乖乖點頭，身體散作花瓣飄進寒昊的衣袖中。

寒昊面上沒什麼變化，內心裡卻鬆了口氣。

……

寒回去驚鴻別院時已經不早了，完成了一個時辰的修鍊，天色已然明亮。

才下樓，就看見一臉黑灰從煉器室里鑽出來的萬叢雲和伍子飛。

寒：“……你們這是又炸材料了？”

得虧煉器室的陣法是白柳真人出手布置的，不然就這兩人二十天來的折騰，這正院估計早就炸成碎片了。

伍子飛不好意思的笑笑，漆黑的臉上露出雪白的牙齒：“師姐，是我沒做好，嘗試材料融合的時候火候過度了些……就是浪費的材料有些心疼。”

這段時間跟着萬叢雲親身學習的經歷，他可算是明白了為何會等閑小門小派根本培養不起煉器師了。

他這是幸運的，有萬叢雲耐心教他，處處詳細講解演示，先從簡單的材料處理開始動手，再一步步加深所學。

動起手來才知道，看書所以為的難度和親自動手根本就是兩回事，他有幸得了萬叢雲前輩指點才能少走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