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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黃河蒼茫雄渾,過得黃河,就要入京畿。

眾人在黃河渡口等着船隻,徐傑總願意這麼盯着大江大河去看,波濤滾滾,大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看着河水東流,徐傑不免也想起了那一日潮頭之上的劍仙。

楊三胖似乎也想起了什麼,低眉有些傷感。黃河之水在急在涌,那浪頭而起,豈能不教人想到其他。

徐傑看着楊三胖,想安慰幾句,或是岔開楊三胖的思緒,開口笑問道:“胖子,你說這黃河是不是自古就這麼渾濁?”

楊三胖回過神來,不以為意答道:“大江水清,黃河水濁,古人都這麼說,自然如此!

徐傑笑着搖搖頭道:“非也,遠古黃河,必然也是水清的。那西北黃土高原,自古也是鬱鬱蔥蔥之地,西北之地,農耕幾千年,赳赳老秦也從那裡發跡,幾千年耕種之下,那西北之地慢慢成了一片黃土,方才有這渾濁黃河。”

徐傑所言,不過就是水土流失問題,遠古的黃河真的是條清水河,經過幾千年耕種之後,把那些鬱鬱蔥蔥耕種成一片黃土高原,黃河才慢慢渾濁起來。

楊三胖聞言不信,搖頭說道:“秀才老爺,你莫不是故意矇騙我玩耍呢?”

徐傑搖搖頭說道:“胖子,還真不是矇騙你玩耍。土入水方才會渾濁,就如那高原之地,再往西北,自古乃出良馬之所,到得如今,那裡早已出不得多少良馬了,豐茂草原也慢慢成了黃沙,黃沙入水,豈能不渾濁。中原之地,汴京之地,自古稱之為豫,你可知這豫字是何意義?”

三胖聽得一愣一愣的,豫字他是知道的,但是要問這個字是什麼意思,三胖自然不懂。搖頭答道:“這中原之豫與那黃河水濁有何干係?”

徐傑微微一笑,說道:“古之造字者,稱地名,自然是有道理的。豫,象大為豫。遠古造字之時,這中原之地是有大象的,可見這中原之地當年也是鬱鬱蔥蔥,大象成群。到得如今,除了田地,哪裡還有鬱鬱蔥蔥?這黃河如何能不渾濁?”

徐傑已然成功的把三胖的思緒引開了,三胖將信將疑,答道:“秀才老爺,不會是你胡說吧?大象只在彩雲之南才有,何曾中原也有過大象?”

“當真!倉頡造字之時,中原就有大象,三四千年之前而已。”徐傑一本正經答道。

華夏中心,有一個遷徙的過程。殷商在中原,周朝到了西邊,天下分封之後,西周國都在西北長安附近,後來因為游牧外敵的關係,遷徙到了中原。秦起而周滅,秦朝中心在西北。之後有漢,漢的中心也在西北,三國有魏晉,往中原而來,再到後來有唐,也在西北之長安。

從唐以後,歷朝歷代,國都再也不往西北而去。因為西北慢慢荒蕪,再也支撐不起國都的富庶繁華。這與黃河從清水變成濁水,也是有暗合之處的。

“秀才老爺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楊三胖還是不太相信,只當徐傑是說笑,隨後指了指河面,說道:“船來了!”

徐傑也看到船來了,船隻不大,黃河大部分河段並不適合行船,所以黃河上的船隻一般不如長江的大,因為不適合遠距離行船,自然也就沒有了載貨大船的需求。

船是來了,卻是船頭站着許多人,多是江湖人打扮,利刃在腰。

船隻近前,徐傑看得清楚之後,已然皺眉,回頭說道:“方校尉,且待你麾下之人往那邊山崗去,待得我招呼你的時候再過來。”

方興聞言想了想,起身往後,還順手拉過馬車,往不遠處山崗而去。

鄧羽似乎明白了一些,開口問道:“徐公子,莫不是碰到仇人了?”

“興許吧。”徐傑答道。

鄧羽忽然起了幾分氣勢,說道:“徐公子,你我雖是萍水相逢,上次你與人拚鬥,我有些畏畏縮縮,這一路想來,總覺得愧對你這一路的美酒。今日若是再遇仇人,我必幫你一戰。”

鄧羽是那正統的江湖人,雖然時常如一般江湖人一樣口中花花幾句,但是江湖人向來都講一份義氣。要麼不是一路人,既然成了一路人,那便是硬着頭皮也不能做那貪生怕死的事情。但是鄧羽又只是一個普通江湖人,面對那麼多朝廷鐵甲,終歸有些手足無措。事後想來,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愧疚。

徐傑點頭笑着回應一句:“鄧兄弟不必多想,我知鄧兄弟是那義氣之人,河朔自古出豪傑,鄧兄弟亦然。”

徐傑能猜到鄧羽心中所想,卻也從來不曾怪過他。徐傑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樣的事情,亦然不是那江湖廝鬥了。

鄧羽聞言,更是堅定幾番,答道:“徐公子,你放心,我鄧羽要麼就不與你一路走,既然走了這一路,往後你我就是兄弟了!”

徐傑笑着點頭道:“好,我徐傑認你這個兄弟。”

徐傑一語,鄧羽心中似乎釋然許多,不自覺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徐傑身前,面對那黃河之水,當真還有一些江湖人的氣勢。

船隻還未靠岸,卻是那船上之人隔着幾十步河水,已然皆是一躍而來,直有十七八個。

頭前一個漢子中年模樣,髮髻束在腦後,反覆綁紮,如此綁紮頭髮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準備與人拚鬥。再看這人氣勢,有一股不同一般江湖人的凶戾。

“黃河有鬼,十八之眾!見過!”頭前那人拱手。

徐傑聞言不明,回頭去看楊三胖,便聽楊三胖笑道:“鬼你娘的鬼,黃河十八鬼,尋老子做甚?”

那頭前之人聞言倒是也不氣,反而笑了出來:“蜀地楊三胖,倒是久仰大名,不知那楊二瘦死後,你楊三胖還剩下幾分威勢?”

楊三胖聽得“二瘦死”的言語,已然大怒,刀從後背顫動而起,已然落在手上。

徐傑卻是開口問道:“不知諸位尋到此處有何事?”

“哈哈……這位可是徐傑徐文遠?當真是年輕得緊,死了可惜啊,奈何你要管那不該你管的事情,唯有一死了。你的人頭,值三萬八千兩。”頭前那人笑得極為開心,彷彿三萬八千兩已經到手。

黃河十八鬼,不外乎就是十八個江湖人結拜之後的名頭,自稱為鬼,與那所謂“血刀”是一個意義,就是要個嚇唬人的名頭。

但是這黃河十八鬼也不可小覷,先天兩人,十六個一流。

至於徐傑管了什麼不該管的事情,不言而喻,就是不該參與這宣府嘩變之事,勛貴集團,李通只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那李啟明豈能不盯着這些事情?能出得起三萬八千兩的也不是一般人,能調得動這十八個人的,更不是一般人。三萬八千兩銀子興許只是其次,其中還有的好處,就不是銀子所能衡量的。

徐傑聽得明白,也在拔刀,口中說道:“三萬八千兩,不知你們準備用幾條命來換?”

不料那人並不答徐傑話語,而是說道:“楊三胖,我勸你還是早早離去得好,你向來江湖獨行,沒有必要為旁人與我等拚鬥。若是楊二瘦還在,我等兄弟當惹不起你,如今……你自己掂量着。”

這人倒是聰明,知道徐傑倚仗的是楊三胖,用言語把楊三胖支走,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楊三胖當真是個棘手之人。對於江湖許多先天高手而言,胖瘦二人,人見人怕。胖瘦成了一人,當真有許多人不再拿那一人當回事了,比如此時這黃河十八鬼。

楊三胖臉上有些悲戚,長刀成光,已然搏命,搏的是尊嚴,搏的是胖瘦二人的尊嚴,搏的就是這一條命!

黃河十八鬼,鬼王褚人雄,入先天八年。放在十幾年前,就是那遇到胖瘦二人就會瑟瑟發抖之輩,而今面對楊三胖,竟然開口譏諷威脅。

常言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此時也不知是真是假。

褚人雄一柄鋼叉在手,往那刀光迎去,口中桀桀發笑:“楊三胖,敬酒不吃吃罰酒,莫怪爺爺不尊你這老前輩了。”

黃河十八鬼,倒是有幾分自信,皆在一旁觀戰,觀看自己大哥與那江湖名宿一戰,也不在意一旁的秀才徐傑。便是知道只要把楊三胖解決了,這個年輕秀才也就不在話下。

徐傑看着楊三胖,知道楊三胖心中有許多悲傷,胖瘦二人之名,而今都在他一人身上背負。當年兩人縱橫江湖,不知得罪了多少大江南北的江湖人,而今這些人,興許都想着蜀地胖瘦,只剩一人了,正是報仇雪恨與揚名天下的好機會。

徐傑拔刀而起,直奔那鬼王褚人雄而去,哪裡管得什麼江湖道義。

蜀地胖瘦之名,徐傑將替楊二瘦撐起來!那楊三胖,依舊是楊三胖,依舊還要是那人見人怕的楊三胖!

“胖子,我幫你殺了他!”徐傑大喊。

楊三胖回頭看得一眼,只答:“好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