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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裡,人比較多。有新上任的首相歐陽正,有右相吳仲書,有中書省的僕射劉汜,如今身為中書舍人的徐傑,名義上的組織關係,就在劉汜麾下,僕射之後是侍郎,侍郎時候就輪到舍人之類了。

還有王元朗,徐傑與王元朗在太原見過,在京城也見過。京城裡的王元朗與太原的王元朗有些區別,太原的王元朗有一股儒雅之風,京城裡的王元朗,卻是鋒芒畢露的感覺。

徐傑站在後排,最頭前站的是吳王夏翰。徐傑對此並不意外,徐傑也知道,這個老皇帝終究還是不待見夏銳的,因為夏翰在這裡,夏銳卻連在皇城之外。

這般的大事,常凱已然是擁兵自重,這是動搖江山社稷之事,老皇帝早已沒有緊皺。

此時的老皇帝,好似忽然老了十歲一般,雙眼再也不如原來那般的神彩,甚至坐姿都顯得有些萎靡。

徐傑抬頭看得一眼,已然知曉這個老皇帝興許真的時日無多了。有些事情,打擊實在太大,若是沒有這些打擊,老皇帝再活個一年半載是不在話下的,若是老天眷顧,再活個三年五年也有可能。

但是此時老皇帝的精氣神,真的萎靡了,萎靡不振。

徐傑站在所有人之後,聽得前面眾人的言語。歐陽正說著如何再下旨去召,甚至讓朝廷許諾常凱的人身安全,以國家安穩為重,以大局為重,避免生靈塗炭。

其實歐陽正所言,也是穩妥之法,更是代價最小的解決辦法。

王元朗說的是擔心,擔心把常凱逼急了,真的與室韋人裡應外合,後果不堪設想。

劉汜出了毒計謀,以京城裡整個常家一族的生死,逼迫常凱就範,以朝廷威嚴不能受人脅迫之類的話語。劉汜之言,其實也有道理,若是朝廷真的被人脅迫成功了,這個口子但凡開了一次,往後可能後患無窮。常家也不是只有常凱這一支,常凱麾下無數常家子弟,可還有不少家眷都在京城之中。以滅族來逼迫,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眾人各抒己見,老皇帝一時之間也難以做出決定。

老皇帝的為難,看在夏翰眼中,便看夏翰開口:“父皇,依兒臣之見,我大華三百年江山,威服四海,卻又承平日久,也是這承平日久,讓許多人忘記了朝廷的威勢。此事其實不是壞事,依照兒臣之見,常凱之事,當是好事。”

眾人聞言,都往夏翰看去,連帶徐傑也往夏翰看去。這麼一番言論,有些出乎徐傑的預料,夏翰在徐傑心中可不是這般能侃侃而談之輩,還語出驚人。徐傑也有些期待,期待這位吳王殿下隨後的高論。

老皇帝聽得也有些驚喜,開口問道:“翰兒有何妙計,快快道來。”

夏翰先是看了左右之人,隨後揚頭開口:“父皇,我大華在亂世而起,以兵鋒立國,梁、唐、晉、漢、蜀、楚之輩,一一滅之。那時候,何等威風。如今許多人怕是不記得了,如今當再次讓天下人知曉我大華之威勢,常凱叛亂正是時候,正是用兵之時,剿滅常凱,便能殺雞儆猴,讓天下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再也不敢有任何不臣之心,當真是好事,也是一勞永逸之法。所以兒臣以為,必然不能有任何妥協,當以大軍彈壓,先殺常家之人祭旗,再大軍出征殺他個血流成河,兒臣願代父皇宣威,親往邊鎮提回常凱頭顱。“

徐傑之前聽夏翰說常凱之事是好事,本以為常凱當真會有一番高論。此時聽到這裡,徐傑笑了笑,抬頭看了看老皇帝,也想看看老皇帝如何反應。

老皇帝也如徐傑一樣笑了笑,說道:“翰兒此謀,頗有先祖勇武風範,只是稍稍缺乏實際,逼迫太甚,易生禍端,當再行計議。”

老皇帝要是能同意這個辦法,那真的是腦袋讓驢踢了,常凱在哪裡?在大同,大同邊關一開,室韋鐵騎如狼似虎入中原,這不知道是室韋人等了多少年的機遇。如果真成了這般局面,室韋人做夢都能笑醒過來,長生天真的是顯靈了。

夏翰聞言又道:“父皇,兒臣敢下軍令狀,不能剿滅常凱,兒臣提頭來見。”

老皇帝卻是輕輕擺擺手,看得在場眾人,開口說著另外話語:“徐文遠,你緣何不開口啊?”

在場之人都在議論,唯有徐傑一直不說話,此時聽得點名,唯有拱手之後說道:“陛下,左相所言有理,當以安撫為主。只要常凱回京,什麼條件都可商議,邊鎮安穩,才是重要之事。”

“何以見得?”老皇帝問道,左相就是歐陽正,徐傑支持歐陽正所言是正常,但是這種辦法,皇家的顏面還是有些不好看,甚至真的可能帶來一些後患。所以老皇帝才要徐傑真的說個所以然出來。

“陛下,室韋一戰已然過去近二十年。當年室韋攻堅城,損失慘重,而今二十年已過,二十年就是一代人的時間,室韋人當年的損失早已補了回來,兵強馬壯不減當年之威風。而今的室韋,就在等一個時機,只要時機一到,必然大舉南下。中原與游牧,永遠都是這般,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理由借口。所以邊鎮穩定,才是社稷之重。”徐傑解釋一番,其實就是說時間過了這麼久,室韋人早已又是兵強馬壯,不能冒險。

老皇帝又問一語:“朝廷之威嚴當置於何地?”

徐傑不假思索,就答一語:“李啟明都死了,朝廷之威嚴,已然天下皆知。若不是朝廷威嚴正盛,常凱豈會不敢回京?常凱之舉,便是畏威之懼。”

“好,徐文遠之言,深得朕心。”老皇帝說道。

一旁的夏翰,面色不爽看了徐傑一眼,說道:“父皇,徐文遠之策,乃懦夫之策。常凱若是畏威,必然會行負荊請罪之舉,豈還會擁兵自重?父皇莫被徐文遠巧言所蒙蔽。”

徐傑卻不再多言,懶得爭辯。

老皇帝已然開始安排:“王卿,你當速速帶兵前往太原,先以兵鋒拒之,以防後患。安撫之策,歐陽卿且草擬旨意,再奏來定奪。“

兩人上前拱手。

“父皇,兒臣可不覺得此舉妥善,依兒臣之見,二心之賊,必不敢回。安撫之舉,必然不能奏效。”夏翰當真要與徐傑爭鋒相對。

老皇帝看着夏翰,慢慢說道:“朝政之事,翰兒多學。奏效與否且不論,而今這般之法當先行,穩妥為要,若是不能奏效,便再想其他。”

老皇帝知道事情該如何處理,計劃與變化,都要有應對。老皇帝能用這般辦法,可不是老皇帝多麼寬宏大量。有些事情不能深思,常凱就算漫天要價了,一切答應了又何妨。答應之後,這常家再如何處置,有的是辦法。

這才是帝王之心,腹黑,無情,無關仁德。徐傑也是知道這些,才會說出那些話語,也知道老皇帝必然會認同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