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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塵土飛揚越來越近,秦東早已站在了商隊最頭前,等候那一隊人馬到來。

來人兩百餘,顯然是附近勢力較為大的一股,沙盜或者馬匪,都是稱呼,甚至這些人並非只靠劫掠,也做一些生意買賣,買賣人口,買賣鐵器,買賣馬匹駱駝,都是營生。

布巾遮口鼻,甚至也用較為透光的紗布遮眼睛,都是為了防風沙,大漠隔壁里馬隊飛奔,頭前之人還好,後面之人,沙土飛揚,唯有如此。

領頭的漢子到得頭前,也不張弓搭箭,也不拔刀持槍,而是一邊勒馬,一邊去解臉上的布巾,待得馬匹停在了秦東身前不遠,已然開口大笑,一口的西北漢話:“秦老頭,你還沒死呢?我還以為你死了,快兩年沒見你了,還想着要不要派人到秦州給你上個墳呢?”

這話聽到秦東耳中,便也是滿臉的笑。只是聽到秦東兒子秦伍耳中,便是眉目一獰,有人這般說自己的父親,想來大多數人心中可定是不爽利的。

便聽秦東答了一語:“今年不死,明年後年,大概也就要入土了,上墳就不必了,這回過道,少些錢財就是,就當是上墳的花費了。”

那漢子聞言卻是擺擺手,說道:“你看此番,這麼大的商隊,往這裡過路的,就屬你秦老頭隊伍最大,這回比以往好似又多了不少貨物,不跟你漲價也就罷了,哪裡還能少了錢,老子麾下的弟兄也要吃飯養家,若你是真死了,來日必然派人去與你上一炷香。”

漢子一口的漢話,可見這人還真是個漢人,張掖之地,雖然是拓跋部的地盤,但是漢人當真不少,興許不一定比拓跋人少。這也是自古的繁衍生息,從大漢到大唐,千多年下來,漢人依舊是這裡主要人口。

便是這幾語老去,今日之事,大概也就這麼過了,秦東也並未有再討價還價的心思,而是轉頭與另外一個老頭示意了一下,那老頭轉身往車廂圍欄之內而去,大概就是去取銀子了。

未想到一直不曾言語的秦伍忽然開口問了一句:“過這條道需要多少錢?”

秦東見得自己兒子主動來問,以為秦伍起了走商的興緻,立馬答道:”李頭領的地盤,一千四百兩。“

李姓,顯然就是漢人,西北之地,李姓極多。只因為李唐中心,就在西北。這裡姓李的,要是家中有族譜,大多都能往大唐皇族扯上關係,就如織席販履的劉備,也能說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是一個道理。

秦東聞言,抬頭去看不遠處的那個李頭領,忽然揚聲一語:“兩百騎,攔路就要一千四百兩,這是何道理?憑得那兩百人不成?”

秦東話音不小,看似說給自己的父親聽的,好似又是說給對面那個李頭領聽的。

這話語自然聽得李頭領眉頭一皺,卻還是笑問一語:“秦老頭,何人說話?”

秦東連忙答道:“李頭領,這位是犬子,第一次走商路,年輕氣盛了些,勿怪勿怪!”

秦東自然是迴旋,也是解釋。李頭領聞言倒是擺擺手,說道:“年輕氣盛啊,年輕人終歸要長些見識,往後可是你這兒子帶人行商?”

這句話倒是把秦東問住了,秦東雖然已經死了心,卻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想了想方才說道:“興許犬子是不走這條道了。”

秦東又轉頭去看剛剛從山頭下來的种師道,有一言沒有說出口。秦東似乎真看上了种師道。

不想一旁的秦伍聽得那李頭領的話語,讓他直感覺受人怠慢了,那李頭領年紀不過三十多,卻如此託大,說他年輕氣盛,要他長見識,秦伍哪裡還能忍,開口語氣已然不善:“姓李的,你憑的就敢在這裡收一千四百兩?往後這條道就是老子走的,今日這一千四百兩便是不交了,往後也都不交了,你能如何?”

秦伍心中有氣,又好似要幫自己的父親一勞永逸,老父親賺的錢,將來也都是他秦伍的,憑什麼幾句話就給人交一千四百兩?這麼多年,也不知交了多少個一千四百兩了。

李頭領聞言,抬手摸了摸下巴,竟然答了一句:“一千四百兩,保五百里戈壁道路安寧,你秦家不虧!”

秦東便是回頭怒瞪一眼自己的兒子,呵斥一語:“商隊之事,聽我的就是!勿要多言。”

哪知秦伍理都不理,越聽父親呵斥,便越是來氣,打馬往前幾步,怒道:“爾等今日拿不到錢,若是要動手劫道,老子一一接下,若是不敢動手,夾着卵子趕緊滾蛋!”

李頭領聞言,手抓韁繩,哈哈一笑,笑得也有幾分狠厲之色:“秦老頭,你當真生了個了不得的兒子。”

秦東便是與李頭領連連拱手,算是賠不是,口中之語是說給秦伍聽的:“帶你上路,盼你學着走商的門道,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不趕緊回來。”

秦伍哪裡肯回來,依舊對着那李頭領怒目而視。正好那取銀子的老頭打馬出來,懷中一個不小的包裹,路過秦伍身側,便看秦伍拔出腰間的刀,抬刀一挑,老頭懷中的包裹便被秦伍用刀背挑了出來。可見這秦伍用刀,還真有幾分本事。

老頭剛才也是沒有防備,見懷中銀子不見了,轉頭去看,正見秦伍手持包裹往地上一扔,近百斤包裹落地散開,一地的銀錠子散落一地。

還聽得秦伍開口說道:“今日,這錢就是扔在這裡,爾等也拿不到分毫。”

對面的李頭領見得這番景象,散落一地的銀子,已然就是侮辱,韁繩一提,面色一獰,馬匹已然轉了一半,口中一語:“極好,是條好漢!”

說完這李頭領馬匹轉了向,口中大喊一聲:“走!”

兩百騎士如風而去,瞬間只留塵土漫天。秦東連追都來不及。

“你這廝,為何要壞我的事情?你莫不是瘋了不成?”秦東氣得全身在抖。

秦伍卻是回頭大笑:“爹,如何?你看他敢不敢動手?你就是平常太好說話,兒子我三言兩語,這什麼頭領不就夾着尾巴灰溜溜逃了去?難怪你以往一趟而去,萬兩銀子都交了過路費了,今日帶了我,便給你節約了這一萬兩,回頭到秦州,我去多置辦幾個臨街門面不在話下。”

秦東已然氣得話都說不清楚了,捂着胸口咳嗽幾聲,罵道:“你這個敗家貨啊……你這個狗東西……他這是被你嚇走了嗎?他這是去聚人馬去了,置辦門面,有沒有命活還是另說,撫恤的銀子也不知多少,這些就罷了,死了人命,要害多少人家啊?”

秦東自然了解這些馬匪的路數,這個時候是走了,走得非常果斷。但是過得幾日,必然就會回來,那時候,就再也不是買路錢的事情了,而是殺人越貨。

馬匪們賴以生存的營生,豈能就這般輕易過去?這一股李頭領麾下,雖然只有兩百號人馬,但是兩股呢?三股呢?十股八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