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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的一個鐵匠鋪里,剛剛用百鍛的好鐵做成的鐵鏈被幾個江湖漢子取走之後,急忙送到了一處掛着“詩刀閣”牌匾的院子里。

屠夫用來掛豬肉的鐵鉤,從一個滿身是傷的漢子鎖骨穿過,兩個鎖骨便被那鐵鏈鎖得死死,手銬鐐銬都緊在了這個漢子身上,連帶背後的肋骨,也被一個鐵鉤穿過了兩條,連接在了一座巨大的假山之上。

這般對待一個滿身是傷的漢子,手段也着實狠厲,卻是動手之人,似乎也知道這個漢子不是那麼容易死之人,更是一個極為危險之人。

一封書信,由十幾匹快馬護送而出,直奔京城去了。書信內容只有一個,便是這衛十五被抓起來了,要詢問徐傑該如何處置。

京城裡的徐傑,還在那號房裡“關押”着,還在奮筆疾書。

春秋諸子,百家有農,農桑為國本,乃社稷基石,戶籍人口,百年加倍不止,田畝百年難增其一,論農事與人口,乃至災禍賑濟之難。

策論之題如此,其實說的就是中國自古有一個道理,戰亂之年,人口暴減。但凡社會進入安穩,人口就會暴漲,超過一個億的數量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耕作的土地卻沒有在短時間內暴漲,這就會造成很多隱患。

最為直接的隱患就是應對災禍的彈性問題,超過一個億的人口,雖然還不至於發生飢荒,但是會帶來糧食儲備不夠。比如全國有八千萬人口與一億人口,田地里生產出來的糧食是差不了多少的,但是應對災禍的彈性就天差地別了。

又比如八千萬人口的時候,朝廷假如能應對一千萬人受災需要賑濟,人口到了一億的時候,朝廷顯然就應對不了一千萬人受災的大災難了。這就是彈性變低了,國家安危的風險就變高了。

這還不是單單財政的問題,農耕社會,出產的物資相對而言是有一個定數的,這是因為生產資料的限制所決定,生產方式的滯後所決定。

這也是為何歷朝歷代,幾百年之後總會爆發動亂的原因之一,唐朝天寶年間,人口就已經超過八千萬,接近一億。按照徐傑所了解的歷史,北宋末年,人口已經達到了一億兩千萬。到得明朝末年,人口更是超過了一億兩千萬,甚至接近兩億。

而今的大華,人口也早已超過了一億,在一億三四千萬的數量。這個數量的人口,對於朝廷而言,已然就讓許多事情的風險成倍數增長。

這也是為何國家初建的時候,往往能不斷發展不斷強大的原因之一。人口壓力少,田畝多,百廢待興,諸事都欣欣向榮,正在往上發展,連帶打仗也勇猛許多。

社會與經濟的發展,如果不能有突破性的革命,比如生產方式的革命,比如工業革命,承平日久,國家總會發展到一個瓶頸,壓力總會越來越大,承受風險的能力也會越來越低,很多朝代最終的崩塌,也證明了這一點原因。

這是宏觀層面的原因,當然也還有許多其他層面的原因,比如社會結構,社會形態,還有就是當時的人,官員腐朽,軍隊糜爛等等!

這個理論,其實就是今天的策論之題,考進士果然不比尋常,能把這一題答好,還真需要不凡的見識。這才是為何進士那麼難中的原因所在。

之前徐傑答了經義之題,答的正是《孟子》所出之言:春秋無義戰。

所謂春秋無義戰,最早的意思是說春秋時代“禮樂崩壞”,說到“禮樂”,也就要說周朝這個國家的制度,春秋戰國的由來。西周伐殷商,建立的周朝,周朝興許可以說是中華的國家民族概念與道德倫理的開端。

周有一套制度,乃是禮樂制度。也是以這個制度來分辨華夷,就是這全天下,用周禮的,便是自己人,接受了周天子的青銅器的,便是自己人。周天子分封天下,發青銅器給所有人來證明身份,所有的自己人,都需要尊崇周禮。

有了周禮之後,也就有了諸子百家,有了百家爭鳴,有了儒家,道家,兵家,法家,墨家,農家……

這才有了真正意義上中國民族文化的成型。春秋戰國,看似五霸七雄,秦楚燕趙韓魏齊等等……其實上面還有一個分封天下的周天子。

這就是所謂的封建制度,也是封建制度的開端。封建,就是分封建制。

天下之人,一切講“禮”,甚至打仗都要禮,比如“五十步笑百步”的真正意思。兩個國家打仗,互相下戰書,互相約定地點,互相等候對方排兵布陣完成,甚至互相出一樣數量的軍隊,然後開戰,兵敗一方可以逃跑。

勝利一方也可以追擊,但是之能追擊五十步,五十步之後,就不能再追殺了。

這一切就是禮。所以五十步笑一百步,並非是沒有道理的。因為跑五十步就可以不跑了。

春秋無義戰,最初的意思,乃是說發動戰爭的權利應該是周天子的,而不是諸侯的,只要是諸侯發動的戰爭,都是不義的戰爭。

延伸到後來,也說春秋中後期的戰爭,都是自私自利的戰爭,沒有真正為大義而發動的戰爭。這就是禮樂開始崩壞,也就是周禮之禮,慢慢失去的約束力。連帶打仗的方式都變了,變得陰謀詭計,變得《孫子兵法》。

那個時代的人,許多人是仰慕周禮的,也是仰慕一種程序正義,以及人與人之間互相的規則。也有許多人想重新恢復周禮。

論春秋無義戰,徐傑論起來,倒是把戰爭進行了一番分析,為什麼要發動戰爭,發動戰爭的原因,發動戰爭的意義,發動戰爭要達到的目的,什麼樣的戰爭、什麼樣的勝負,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更把大華如今的局勢分析了一遍,也闡述了許多戰陣勝負之後的國家之間的政治利益問題。

其實徐傑還是把一道經義題做成了策論題,題目本意是想讓考生詳細說明道德與道義之類。但是徐傑顯然並不崇尚那一套,徐傑是務實派,戰爭更是務實的事情,能到戰爭這一步,已經就是禮義這些都無用了,已經就是赤裸裸的爭奪拼殺了,徐傑顯然不願意去談什麼戰爭裡面的禮義。

鄉試考舉人的時候,徐傑也是把一道經義題答成了策論題,此時還是這麼一套。

再答策論,寫人口與農耕的關係,旁人答案自然都是如何修繕溝渠灌溉,如何提升百姓的生產熱情,如何物盡其用,如何避免浪費。

徐傑對這些卻只是隻言片語而過,徐傑提出了一個理論,商貿與殖民理論,兼具稍微一提的移民理論。

當然,只是理論而已,並非實際操作的詳細。其中也還有許多操作實際的問題,但是無疑這個理論是能解決問題的。這個理論其實也與文人的價值觀是有些違背的。

大華朝有海禁,就是民間船隻不能出海,雖然到如今這海禁並未有很大的約束力,但是明面上海禁還是一條很重要的朝廷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