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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場面,就讓歐文峰開了眼。五石散,猛烈之葯,當真不假。

燥熱難耐之人,竟然就在這般場合寬衣解帶,長衫拖地,來來回回,臉上的脹紅,紅得如火燒一般。

卻是這些吃五石散的人,個個極為興奮,豪飲無度,口中話語激動非常,身形動作繁多,甚至有人當場來回快速踱步,蹦蹦跳跳也有,如此也只為散發燥熱。

燥熱只是身體,精神上,眾人看起來個個都是興奮非常,甚至那馬子良看起來還有些神神道道的模樣,竟然還會隨樂音起舞,只是舞姿有些不堪入目。

顏思雨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見這般的場面,最近一段時間,經常能見到這般的情形。往日的文雅氛圍,顯然不是這般。

卻是顏思雨也並不多說,更不再叫人作詩詞,只是在一旁慢慢撫琴調弦,開口淺唱,唱一些近來江南詩詞。畫舫之內詩詞少了,卻是這酒越喝越多,對於顏思雨來說不是願意看到的場面,但是對於背後的老闆與媽媽來說,那便是樂見其成,一壺酒能賺十幾倍的利潤,何樂而不為?

徐傑第一次參加這些所謂文人風流事,當真有些失望。好在有那顏思雨彈唱不止,吵雜聲種,便也還有一點享受。

歐青與歐文峰也是皺眉不止,歐文峰也只有頻頻下桌來拿酒來敬徐傑,感謝剛才之事,也攀談幾句,更為歐青傳一些話語。

若是徐傑不知歐青為女子,歐青今日大概也不會這般不多言,也不下桌。若是徐傑不知歐青為女子,當也會主動到對面去,與之直接暢談。或者徐傑若是上次裝作不知歐青是女子,今日也可以對坐而談。

卻是一語道破之後,男女之防,便也不得不在意,否則就真是失禮了,大戶人家的女兒,與普通人家不同,若是直接近前攀談,便有個詞,登徒浪子。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江湖兒女,就少了這些隔閡,卻也多是惹不起之輩,如那何霽月,是能仗劍殺人之輩。

船在湖中,下船也是不可能的,唯有待得船回岸邊。好在徐傑與歐文峰,便算是一路人了。

“徐兄當真是來大江進學的?”歐文峰聽到徐傑說這件事情,頗為興奮。

徐傑點頭再答:“自是來進學的,昨日已然在郡學了報名了,元夕之後,便去點卯。”

歐文峰已然就在徐傑桌案之上席地而坐,口中連道:“好,極好,我今年也會去郡學進學了,此番我們便是同窗了,可喜可賀。浮一大白。”

徐傑抬杯,與歐文峰便是一飲而盡。浮一大白,乃戰國之時,魏國開國之君魏文侯在酒桌之語,本指罰酒一杯,後來指滿飲一杯。

歐文峰又回頭到得自己案桌之前,與歐青說得幾句,隨後又奔了回來,開口笑道:“家兄說,今年他也要去郡學讀書。”

徐傑聞言笑問:“當真?”

歐文峰許是飲了些酒,連連點頭道:“當真當真,家父向來疼愛兄長,想來是拗不過他的。”

“想令尊當是一個頭兩個大。”徐傑笑言。

歐文峰一副為父親擔憂的模樣,說道:“是也不是,才女難出,父親既有高興,便也有為難。家學郡學,也是一回事爾。”

徐傑倒是聽懂了幾分,這個時代,還未到明清那般真正嚴苛到極致的男女大防,儒學昌盛之下,風氣其實也還算開明。如東晉故事裡,祝英台便也女扮男裝入學去了。

只是徐傑也有疑惑,家學郡學是一回事,這一點倒是聽不太明白。

“莫非令尊在這郡學當了個教授之類?”徐傑聰慧,心下分析一番,又問。

歐文峰又答:“是也不是,往後有暇,請徐兄上府中作客,徐兄便明白了。”

徐傑聞言便不往下再問了,提杯再飲,笑道:“有你二人同窗,這大江城不白來。”

夜半,畫舫終究還是慢慢靠岸了。

徐傑與歐家兄妹,已然出了船艙,在船舷等着下船。船艙之內其餘眾人,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還有那歡聲笑語傳出。

一個丫鬟從船尾通過側面的小廊道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徐傑面前,開口說道:“徐公子,小姐讓奴家把這個給你。”

說完丫鬟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徐傑,隨後轉身而去。

徐傑不明所以,接過紙條正在打開。

一旁的歐文峰看得這般,笑道:“徐兄,莫不是這顏大家要留你入幕不成?”

徐傑也只歐文峰在開玩笑,待得看完紙條上的字,笑道:“這位顏大家倒是心地善良。”

歐文峰接過紙條,看得一眼上面幾個字:速速離去,免生禍端。

歐文峰看得眉頭一皺,把紙條遞還給徐傑,口中卻道:“豈有此理,這朗朗乾坤,沒有了法度不成?小人之輩,安敢欺人太甚,今夜我倒要看看,看他還能把我等怎麼樣了!”

歐文峰顯然是看懂了這幾個字。

徐傑把手中的紙條往水中一扔,看了歐文峰一眼,便是覺得這歐文峰當真人品極佳,此事本不關他的事,卻也說出了“我等”,便是已然跟徐傑站在了一起。

站在歐文峰另外一邊的歐青,此時開口道:“文峰,你也有了個男兒模樣了。”

歐青自然是誇獎自己的弟弟,卻是歐文峰聞言不快,說道:“姐。。。兄長,弟弟向來都是男兒模樣,今日必然要護得徐兄周全。”

徐傑此時便也知曉,這姐弟二人,家世必然不一般。

船隻終於問問靠在了碼頭上,小廝放下船板,徐傑已然頭前一個下到碼頭之上。

歐文峰與歐青跟隨而下。那船艙里的眾人,便也出來了。

到得碼頭上的徐傑,停步正在等最後下來的徐狗兒與雲書桓。

便聽船上一人喊道:“小子,休走。”

徐傑看得那船舷上的馬子良,口中答道:“馬公子,不離了這碼頭,尋個遠一點的地方嗎?也好讓顏大家看不到才是。”

馬子良一邊往船板而下,一邊又道:“看到便看到,今日好叫你知道天高地厚,也讓顏大家知曉一番少爺的威勢。”

馬子良頭前還真是如徐傑話語所想,尋個遠一點的地方再動手。此時被徐傑說破,便也還是那般的豪爽,興許也是嗑藥嗑多了,少了剛才那些顧忌。

徐傑抬頭去看船上而下的馬子良,卻是隱隱約約在那畫舫二樓,看到一個半開的小窗里有一雙眼睛正在往下打量。不用多想也知是那心地善良的顏思雨正在看着外面的事態發展,看這位文采不凡的徐公子有沒有避開這一遭。

奈何,奈何這位徐公子,竟然還真在船下等候。顏思雨滿臉的擔憂,奈何徐公子卻是看不到。

馬子良已然下船,手還在空中搖擺着,口中大喊:“快過來,都快過來,給我打。”

原來這碼頭之上還有五六個人等候着,等候這位馬公子下船,還備了車架,這些人自然也是馬家的下人。聽得馬子良的呼喚,皆是面露憤怒,擼起袖子就跑了過來,個個義憤填膺模樣,爭前恐後,生怕在馬子良面前表現得落了後。

卻是那隨馬子良上船的隨從,還未上船板,已然就從船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在了碼頭之上,衝著徐傑就奔了過來。

歐文峰本還想上前與那馬子良理論一番,此時卻沒有了用武之地,因為這人已然上前來打,速度快到歐文峰還來不及反應。

自然也有人來得及反應,雲書桓已然往前躍去,刀在鞘中,卻是凌空揮起。

馬子良此時也下到了碼頭,不遠處也奔來五六個人,便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甚至回頭還往船上看了看,似乎在尋顏思雨,在船上給了顏思雨面子,下得船來,似乎又不願意讓顏思雨錯過了自己出風頭的威勢。

尋得幾番,馬子良似乎還真在一個半開的小窗口裡尋到了隱隱約約的人影,便是心滿意足,轉頭再看好戲。

轉頭而來的馬子良,便聽到一句話語:“雲小子,都扔湖裡喂王八。”

話音還未落,“嘭”的一聲,刀鞘已然結結實實擊打在那漢子揮起了拳頭的肋下。

那漢子面色皆是痛苦,眼神中帶着驚訝,卻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消瘦的少年郎,揮刀的速度快到這般的地步。

不論這漢子還有什麼想法,卻是身形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不由自主在空中飛翔了一段距離,再落下,便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雲書桓手中刀並不停歇,噼里啪啦一頓抽打,一個一個的人,便又濺起了一堆水花。

剛下船的馬子良看得這般情形,目瞪口呆,幾步走到船頭前的水邊,看着六個落水之人,又回頭看了看那個已經收刀站立的清秀少年,便是破口大罵:“狗東西,平常一個個自吹自擂,說著武藝高強,碰到個半大小子都打不過,養着你們以後何用?”

這世間,卻又哪裡有那麼多高手,哪裡又有那麼多高深武藝可以學。徐家鎮,從徐仲開始,到徐傑雲書桓,能習得一門高明手段,又是何其的幸運。

如鐵背蛟龍那般三四流手段,已然就能是一個幫派堂主,便是鐵背蛟龍的堂哥,幫主吳子興,也不過是個三流頂峰的人物。南山幫,幫眾不多說,也有幾百號,已然就是一方不小的勢力。一個做看家護院的練家子,能把木地板踩得嘎吱作響,也從船上一躍而下,看起來頗為不凡,面對雲書桓這般離一流只差一步之人,又哪裡會是對手。

馬子良吃驚歸吃驚,卻是馬子良並不害怕,罵著自家落水的下人,便也回頭去看徐傑,見得徐傑正在朝自己走過來,開口便道:“徐傑,今日你莫得意,只要你在這大江城,來日定然叫你滿地找牙。”

馬子良顯然還真沒有自己上前打架的習慣,打不還手的人可以,自己上去與人毆鬥,那倒是不符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