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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的目光聚向吳崢,等待着他說話。

吳崢並沒有開口,而是在心裡盤算着山貓的意圖,這山貓是唯恐天下不亂,想把這潭水攪得越渾越好。

他現在有些懷疑這隻貓是在故意搞事,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心實意投靠王元開。

但轉念一想,如果不是真心投靠,又為什麼硬生生把陸山民逼上了死路,這是個很矛盾的問題。

總之,這是一隻讓人難以捉摸的貓。

當然,吳崢不會把這些想法說出來,山貓的想法,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至於把水攪渾,不把水攪渾,他又怎麼會有機會。思索了半晌之後,吳崢才緩緩道:「改朝換代最大的隱患就是內亂,如果有幾位公子家族支持,我將會成為最有可能穩住內亂的人選。畢竟,我現在仍然與他們保持聯繫,雖然可能性不大,也是後繼人選之一。另一方面,這場戰爭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隨着影子浮出水面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自身的安全係數也越來越低,萬一

最後他們被完全挖出來就會徹底完蛋。那麼在輸的情況下,有幾位公子家族庇護,我就成了這個組織的最佳退路」。

吳崢頓了頓繼續說道:「到那個時候,無非就是談判,相互妥協談條件的問題」。「但是」,吳崢眉頭一揚,「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於幾位公子能否在適當的時機說服各自的家族,這不僅是一個難題,對於幾位公子來說,恐怕還是一個巨大的風

險。家族同意則罷,如果不同意,那就等於自我暴露,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烏有」。

聽了吳崢的話,楚天真和洛長平都齊齊的望向王元開。

王元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個問題先聊到這裡,我會儘快給你們答覆」。

說著,王元開看向吳崢,「大家都是聰明人,我也不遮遮掩掩,海東青這個投名狀什麼時候交」。

吳崢淡淡道:「王公子放心,打前站的人已經過去了,我會親自過去主持」。

王元開抬手看了看手錶,「那今天就先商量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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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其他人,王元開獨自一人走出‘一品閣,立冬時節,涼風陣陣。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一人緩步朝前走去,他住的地方離‘一品閣不遠,十幾分鐘的路程。

他需要一個人走一走,靜一靜,捋一捋有些混亂的腦袋。

山貓提供的思路無疑是完美的,這讓他很激動。

但是一想到父親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就像一盆冰水潑了過來,心情又跌落到谷底。

上次與王真大吵一架之後,父子倆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這一點他們父子倆很像,都很倔,都不會輕易向對方低頭。

這個時候讓他去求王真,單單是心理上的這道坎就很難邁得過去。

更別說以他對王真的了解,說服可能性幾乎為零。

即便主動去求,除了再挨一頓罵之外,再把父子關係弄得更僵之外,他實在想不到還會有什麼意義。

‘一品閣地處繁華地段,這個時間尚早,到處燈光明亮,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但是在他看來卻是黯淡無光,冷清寂寥。

王元開站在人群中,駐足而立,仰望着被燈光暈染成淡淡彩色的黑色天空,哈出一口白氣,感慨道,果然,要做成一件事情是不容易的。

茫茫人海,人人都在努力的做着,做着各自都不容易做成的事情。

不知何時,他的身邊多了一個黑衣老人,也同樣的抬頭望着天空。

「你看見了什麼」?

王元開轉頭看去,老人頭髮雜亂,身材修長,面容黝黑,看不出實際年齡。

感覺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但他能感覺到,這個老人不簡單。

老人依然抬頭望着天空,「不用瞎揣測,我是你爺爺的朋友」。

老人低頭看了眼仍然警惕的王元開,黝黑的臉龐擠出一抹笑容,也許是老人不擅長笑的緣故,笑起來很僵硬。

「現在的年輕人心眼都這麼多嗎,我姓林,做棺材的,你爺爺沒跟你提起過」?

「林棺材」!王元開驚呼而出,隨即又意識到不禮貌,趕緊改口道:「林爺爺」!

老人笑了笑,「看來你爺爺提起過我」。

王元開腦袋嗡嗡作響,豈止是提起過,小時候老爺子經常講起這位老人的事,每次都講得神乎其神,以至於他稍長大之後,都以為老爺子講的是神話故事。

老人看着王元開驚訝得久久沒有合上的嘴,淡淡道:「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早已死去的人」。

王元開當然覺得不可思議,不僅是不可思議,簡直是不可理喻,在爺爺的描述中,這位老人在爺爺中年相遇的時候就是一位老人。

老爺子都死了十來年了,他還活着!

黑衣老人看着王元開,笑着問道:「你膽子不是很大嗎,這就被嚇着了」?

王元開從震驚中緩緩回過神來,「林爺爺是神仙般的人物,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黑衣老人淡淡道:「我只是個棺材匠,不是什麼神仙」。

王元開無比崇敬的望着老人,「您還是王家的恩人,要不是您,爺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黑衣老人抬頭望着天空,思緒穿過黑夜,彷彿回到了那個黑暗但又充滿了希望和激情的年代。

炮火紛飛的戰場上,他扛着一個全身是血的中年人在硝煙中狂奔,耳邊是震耳欲聾的炮火聲,身邊是呼嘯而過的子彈。「放我下來,老子還要指揮戰鬥,老子不能拋下戰友」。肩頭上的人雖然受傷嚴重,但仍然有氣無力的倔強的發出命令,就在剛才,一顆炮彈落在了他的不遠處,

爆炸的氣流將他掀起幾米高,又重重的落下砸在石頭上,全身的肌肉多處被彈片撕爛,肺部也有出血的跡象。

他不懂得戰場上的戰鬥,也不懂得什麼指揮,只知道要儘快把人扛到遠離戰場的地方救治。

實際上,他不僅救過他一人,還救過很多人,只不過救他的次數多一些而已。「那個年代,死的人太多了。我只是個棺材匠,除了打棺材什麼都不會,又能救下多少人呢。我之所以救你爺爺,是我相信他活着,能夠救下更多的人。他和他的

戰友們沒有讓我失望,結束了那個黑暗的舊時代,開啟了光明的新時代。現在很好,終於不用再死那麼多人了」。

王元開漸漸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痴痴的望着老人,內心起伏跌宕。

「林爺爺這些年去哪裡了,怎麼沒來看過我們」。

老人淡淡道:「當然看過,只是你不知道罷了。我這樣的老不死,不適合出現在你們的生活中」。

「謝謝林爺爺還記掛着我們」。

老人笑了笑,「不用謝我,是我欠你爺爺的」。見王元開一臉的疑惑,老人緩緩道:「你可能無法理解,在那個救國無門的黑暗時代,人有多絕望、多彷徨,我一個做棺材的,雖然有一把子力氣,卻不知道往哪

里使,更加的絕望。我見過太多太多的死人,老人、小孩兒、男人、女人

,弔死的、殺死的、餓死的、、、、」

老人嘆息一聲,說道:「我曾經發過誓,誰能救家國於水火,誰能讓天下少死些無辜的人,我就給他做牛做馬一輩子,只要活着一天,就守護他的子孫一天」。

王元開竭力的壓抑住內心滾滾升騰的激動,問道:「林爺爺,您真如爺爺所說那樣能夠飛天遁地」。

老人淡淡道:「這世界上哪有能夠飛天遁地的人,我只不過是從無數的生死中悟出了道法自然,從天道中竊取了一份氣運,活得更久些罷了」。

王元開感嘆道:「那也已經是遠超常人能夠理解的神跡」。

老人看着王元開,語重心長的說道:「孩子,今天的安穩幸福來之不易,要格外珍惜啊」。

王元開怔怔的看着老人,從老人的表情中看出了來意。

「林爺爺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老人點了點頭,「父輩們浴血奮戰圖的是什麼,圖的就是子孫後輩能有安穩的日子,現在國泰民安,人人安居樂業,你又何必再折騰呢」。

王元開搖了搖頭,正義凌然的說道:「正因為如今的安穩幸福是先輩們浴血奮戰而來,我輩才更應該盡心竭力守住這份來之不易」。

「林爺爺,打江山難,守江山也並不容易。現在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有人在暗地裡試圖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穩幸福」。「我王元開沒有爺爺的能力,也沒有爺爺那麼英勇,但我身上畢竟流淌着英雄的血液,也有着一顆為國為民的熱心。我不允許有人破壞先輩們浴血奮戰打下來的江

山」。

王元開字字鏗鏘有力,正氣浩然。

老人獃獃的看着這個長相與氣質皆與故友頗為相似的年輕人,有種回到幾十年前,第一次與故友相見的錯覺。當年,他就是被這股浩然正氣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