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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方微熹。

壽張縣城內外已是人聲鼎沸。城外,林沖與高順一道帶着他的軍官訓練營早早接手了黃巾降卒營,進行着揀選、分類、登記工作。城內,蕭讓也早早張榜通告,招募百姓。哪裡都需要人手呀,各野戰營需要擴充兵馬,各守備營包括水軍戰損的也需要補充,各個後勤部門各匠作營亦需要大量人手,所以多多益閃多多益善。

宋時江也無心睡眠,已是早早起床,卻是換了一身寬大儒裳,帶着花榮、呂方、郭盛三人出了壽張縣衙,往城中一軍營而走。該軍營獨立於民居之外,掩於荒蕪之中,真真冷僻之極。軍營簡陋,無旗無幟,柵欄老舊,卻是木樁高密,難窺內里。

軍營寨門由十數根粗大原木捆紮而成,緊緊關閉。花榮見狀,正欲推門,突地寨門上方瞭望台探出四個軍漢,兩人持槍橫握兩人箭上弦弓拉滿月,齊聲喝道:“何人?”

花榮叫道:“速速開門,護衛軍指揮使宋江前來巡查。”

那四個軍漢嚇了一跳,左右互望一下,卻是不肯開寨門,在上首拱手恭敬說道:“凌振將軍嚴令:火器爆破營軍令第一條,營寨軍事重地,非凌振將軍令不得開門。請許小的彙報凌振將軍。”

花榮大怒,劍眉倒豎,玉面寒霜,冷聲呵斥:“宋將軍大還是凌振將軍大?還使喚不得你們了?”

那些個守衛打個寒戰,面面相覷,卻還是咬咬牙,說道:“將軍,請許小的彙報凌振將軍。小的擔當不起。”

花榮怒氣更甚了,欲再次破口大罵。宋時江擺擺手,笑道:“花榮賢弟,如此軍紀嚴明,守備森嚴,不正是我等所期盼的?看不出凌振也是個治軍大才啊。你們去罷,去報告凌振。某就在營外等候。”

“謝宋將軍。”營門守衛急急跳下瞭望台,往營內跑去。

未幾,數位軍漢合力推開沉重柵門,轟天雷凌振三步並兩步竄出營寨,急急朝宋時江跑來,邊跑邊歡喜大喊:“主公,如何來得我火器爆破營,真真難得啊……”觀那凌振,未着鎧甲,只穿粗布短襟,面龐上滿是煙火色,雙手也是漆黑,看模樣是在幹活勞作中。

花榮一把打斷凌振的叫喊,冷冷罵道:“凌振,你帶的好兵,眼中可有主公?將主公也攔在外頭?”

凌振歡喜之色霎時凝滯,滿面尷尬,他停住腳步,下拜說道:“主公,此令乃是我凌振所下,罪責在我,請勿怪罪守衛。”

宋時江急急下了青驄馬,伸手扶住凌振,微笑說道:“如何會怪罪,你火器爆破營守備如此森嚴,某歡喜還來不及。”

凌振再次解釋:“主公,主公知曉,我火器爆破營執軍之重器,舉世無二,主公托此重擔于振,凌振如坐針氈,恐人窺視,有負主公重託,不謹慎不行。”

“明白,明白。”宋時江拍拍凌振的肩膀,滿臉欣慰,大笑道:“莫解釋了,你知曉就成,你越嚴格,某越歡喜。今日來巡,更讓我知曉你之忠義也。既有火炮專業大能,又皆治軍之才,凌振啊凌振,使人刮目相待啊。”

“主公謬讚了。”凌振方才放下心來,曲臂朝營中一迎,說道,“主公請進。”

數人於是入得營寨,邊走邊說話。

宋時江見得凌振面目漆黑,笑道:“凌振兄弟,大清早,在忙活什麼?昨日縣衙內,兄弟眾多,也無暇尋你說話。壽張城得以守住,你的火器爆破營居功至偉啊。怎樣,有何想說的?”

凌振側身拱手,回答:“不瞞主公,振是為火藥而苦惱啊。”拱手間,他見到自己黑漆漆髒兮兮的雙手,頗有些不好意思,使勁往粗布衣襟上擦了擦,繼續說道:“壽張守衛戰一戰,我火器爆破營初試身手,殺敵眾多。卻也暴露了諸多問題,令振苦惱無比。”

“哦?說來聽聽?”宋時江於是詢問。說話間,眾人已是到了一棟石頭屋前,此屋佇立於軍營正中,俱由石頭壘成,上蓋石瓦,高約三米,卻有數十丈寬大,內里陰涼無比。

進入石屋,屋裡數十軍漢正在忙碌不已,見得凌振進來,並不停手,只恭敬說聲“將軍”二字,就繼續凝神於手中活計,小心謹慎,親手躡腳。

凌振朝這些忙碌的軍漢示意,回宋時江道:“火藥問題。”他苦笑,“火藥儲備不足呀。就靠麾下這數十將士製作火藥,不足支撐數十門火炮連續發射,不足支撐千萬人大戰呀。”

宋時江點點頭,好奇地摸摸火器爆破營將士在操作的石磨石臼,看着他們輕輕的將一些黑漆漆黃乎乎物品碾成粉末,在一樣一樣的攪拌成一處,用細篩輕輕篩着。再細看,卻是大為驚異,他們攪拌於一處的物品足有十幾種之多。單單火藥配比製作就這麼複雜的?宋時江以前是文科生,對這些軍工化學方面的知識太匱乏了,也根本沒見過火藥,他最多大不了就見過鞭炮而已。他可不知曉火藥可會這麼複雜,以他點滴的記憶理解,不是就一硝二硫三木炭么?

他指指攪拌成一處的火藥問道:“火藥配備這麼複雜?配方說來聽聽”

凌振聽得宋時江詢問,熟練的回答起來:“一份火藥需硫黃十四兩、窩黃七兩、焰硝二斤半、麻茹一兩、乾漆一兩、澱粉一兩、竹筎一兩、黃丹一兩、黃燭半兩、清油一分、桐油半兩、松脂一十四兩、濃油一分。”

“這麼複雜?”宋時江糊塗了。

“就是如此複雜,所以一直配備不夠,儲備不足。難以支撐大規模戰爭。”凌振老老實實回答。

“那如此火藥,效果如何?”宋時江就算不懂,也太懷疑這火藥的效果了。

“主公,問的可是爆炸,還是煙火?”凌振問。

“當然是爆炸力,某上回就與你說得清楚,火藥重在爆炸上,而非煙火聲色。”宋時江說道。

“如此配方,煙火巨大,炸力也夠。是凌振多年經驗的總結,兩點俱備。”看來凌振還是滿意這配方的,“唯可惜,這火藥就是殘渣過多。每次放炮後,炮膛中就殘留太多火藥殘渣殘垢,難以清刷。可若不清刷了,火炮一則沒準頭,二則炸膛。前幾日就是因為如此炸了幾門火炮,死傷我幾十兄弟。”他滿意之餘,也總結着經驗。

“某覺得這配方,只怕可以更改進些。”宋時江思忖着,說道。

凌振愣了一下,這可是他所想不到的,他急急詢問:“主公,為何有此一說。此配方已是我多年總結。”

“凌振兄弟,你聽某說。某以為,火藥殘渣過多,是不是原料太多的原因呢?”宋時江不敢肯定,只能用疑問語氣問。

“原料太多?”凌振又愣了,他說道:“我目前製作火藥,選材儘是純凈些材料,只為了少些殘渣,可依舊無法避免。少些原料?”他一拍大腿,大叫,“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主公英明。”

他這一大叫,可是把屋內輕手躡腳製作火藥的將士嚇了一跳,各個都撲倒下來。凌振自己也反應過來,面帶愧色,朝四下將士拱手道:“本人凌振無故喧嘩,明知故犯,領十軍鞭。一會我自去領,大家繼續。”他朝宋時江說道:“主公,我等出去說話,配藥房危險。”

宋時江也朝四下火器爆破營將士拱手,說道:“聽你家將軍如此說話,說明你等有在配要放不得喧嘩的軍紀,違紀者當罰。只是方才你家將軍違紀,只因思慮火藥配方,為我等尋得方法,才難以自禁,不知眾弟兄可理解,不知眾弟兄可網開凌振將軍一回?”

眾將士輕輕大笑,低低回話:“我等怎敢教凌將軍受罰。凌將軍,我們都明白的。明白,不用不用。你出去罷。”

“不行!”凌振搖搖頭,還想說話。

宋時江一把抓住了凌振的手,拉出石屋,說道:“現在不是糾纏這個軍紀的時候。免了鞭子就免了鞭子。回到方才話題。火藥配方,你是否可以精簡一些。”

“精簡。”凌振回過神來。

“對,精簡。有殘渣的去了,助煙火的去了,唯擴大爆炸力,炸力越大越好。”宋時江說道,“你去試驗試驗。”

“行,我這就去試驗。”凌振已經回過神來的,立馬就又要進屋,說干就干。

宋時江搖搖頭,還是抓住了凌振的手,笑罵道:“不必如此着急,聽某說完。你個凌愣子。”這凌振呀,真的是個典型的學者型研究型人物,樣樣都成,唯人情世故不成。人家是巴不得多與主公多呆一處,他倒好,和主公相處,從營門開始就沒個通融時候。

“哦。”凌振只好停了下來。

“某聽聞火藥配方一硝二硫三木炭。其實這三種就可以,不需很多材料。不過,具體如何配比,這是不是真的,某也不知曉。需你去試驗。”

“行,我就去配置,放心,主公。”凌振聽宋時江如此說來,更是急不可耐了。

“還有,你火器爆破營人員不足,某決定再撥你兩千人馬,總兩千四百人。”宋時江說出了今天前來的目的。“同時,着李應撥你資金萬金,速速擴大火炮鑄造。知曉否?”

凌振大喜,漆黑臉龐綻成了燦爛的花朵,拱手大叫:“謝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