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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運朝會,確定了冉雨虹的政治權利,完善了蜀王府統御機構,宣布了王莊和護庄隊的加速擴張,揭開了朱平槿保性命平四川戰略調整的大幕。

這道幕布一經掀開,後面諸多精彩紛呈的新事務就一一暴露在觀眾眼中。它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鮮活面目示人,頓時攪得四川的政商兩界騷動不安。

十月初的成都,時節已近寒露。北風刮過荒涼貧瘠的黃土高原,越過高大巍峨的秦嶺巴山,讓地處四川盆地之中的人們,感覺到了空氣中的一陣陣寒意。

巡撫衙門的後堂里,四川巡撫廖大亨、四川巡按劉之勃和藩司參政陳其赤三人正在吃茶議事。這三人,便是四川官場最核心的決策集體。

自從接了聖旨,廖大亨這位領有兵權的巡撫,這些日子就一直忙着籌劃對巴州的進攻。廖大亨給分布在川北各地的主客兩軍下達命令,要求他們做好一切準備,最遲不晚於在十二月初開始向巴州合擊。

當然,老於軍務的廖大亨知道,他這些命令一發出,軍隊的將領們很快就會有回信,內容無非是要餉要糧草要軍械要馬匹,中間還會夾雜大段表功和叫苦的文字。若他不能對軍隊將領的要求做出合適的回復,那麼今年底對巴州的進攻,將會與大明朝以前許多次軍事行動的結局一樣,變得雷聲大雨點小,最後不了了之。

巴州不能按期收復,一旦朝廷追責,那些將領一點責任都沒有,所有的責任全是撫按三司這些文官的,尤其是廖大亨自己。因為這些軍隊將領會辯解說,他們不是不想為朝廷盡忠,而是四川文官們故意拖延他們的軍械糧草和軍餉,弄得士兵們怨氣衝天,軍無戰心!這些理由不僅很充分,而且大都是事實。朝廷對川北諸軍的欠餉,短的幾年,長的已經十幾年,甚至二十餘年,一直可以追溯到天啟朝!

藩司並非一點糧食沒發。募集的營兵沒有田地,不發就要餓死或者兵變。所以藩司只能是盡量東挪西湊,給士兵發一點救命糧。至於餉銀、被服和軍備,那就能發就發、能拖則拖。但這只是平日做法,不能用到戰場上。朝廷要士兵流血賣命,那朝廷至少要補齊幾個月的糧餉。這在士兵們看來,那是天經地義的。古語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看來,這次出征最大的問題依然還是糧餉。廖大亨權衡各方面信息,再次得出了這個頭痛的結論。

四川一省,崇禎十四年的稅銀要等到崇禎十五年二月才能徵到。現在正值初冬時節,恰是藩庫糧餉匱乏之時。糧餉不足,出兵必敗。若是敗了,朝廷即便有心袒護四川文官,他們也不會拿掌兵的將領們怎麼樣。況且現在當政的周延儒不僅不會袒護四川文官,多半還會藉機發難,把板子重重打在廖大亨的屁股上。因此將領們的回信一收到,廖大亨便請劉之勃和藩司和按司主官過衙一敘。不出所料,藩按兩司主官都借口生病沒來,又把陳其赤這個少壯派給支來,說是全權代表藩按兩司。

雖說是少壯派,陳其赤的年齡也上了五十。他是江西崇仁縣人,在四川任官多年,累官至四川參政兼川西道,熟悉四川財稅情況。陳其赤身材矮小,但精力旺盛過人,屬於每天走兩萬五千步那類。作為其精力旺盛的另一證據,是他特別善於造人。據說陳其赤初到四川任官,妻妾從人不過一車,如今其家人已至四十餘口{注一}。如果將來他致仕經商,或許會開一家“其赤製藥{注二}”。

“……甘良臣、劉鎮藩共出兵五千,賈登聯三千,張奏凱兩千,莫崇文四千。總計有一萬四千人馬。”陳其赤稍一回想,便把各處將領迴文中報告的進攻兵力加了出來。末了陳其赤沒忘記自己代表藩按兩司,提醒撫按兩位大人:“這一萬四千人馬,每月人吃馬嚼,所需糧餉可不是小數!”

“劉鎮藩、賈登聯和莫崇文都是出力的,也不枉本官栽培他們一陣,還為他們遮過風擋過雨!護商隊也將出兵,陳有福那一千精兵,足可抵賊五千!本官與劉大人求見世子,世子已經當面允了。只是……”

廖大亨沉吟片刻,臉色陰沉下來:“那張奏凱身為副將,出兵為何只有兩千?從年初到現在,他養兵這許久,一直沒有大戰。前些日子他嚷嚷着沒兵,本官便從敘州府和邛州調集精兵兩千與他。到現在為何還是只有兩千?既然他只能出兵兩千,為何吃糧拿餉報的三千,還外加三成馬軍?如今他駐軍閬中、漁溪一線附近,距離巴州城本是最近的。巴州城原是他的汛地,也是丟在他手裡。守土有責,他不竭力死戰,誰來為大軍先鋒?他之左有劉鎮藩,他之右有護商隊陳有福,他之後有賈登聯。他位居中央,三面策應,奈何畏賊如虎!”

廖大亨的臉色越說越難看,聲音越說越尖利,眼見就要發作了。

劉之勃對楚軍向來沒有好感,收到了劉文郁的信件後,這種惡感更逐漸發展為信任危機。廖大亨痛罵張奏凱,劉之勃迅速出聲應和:

“廖公,治軍要嚴!國家危亡之際,對那些畏賊如虎趑趄{ZiJu}不前之將,定要依律重懲!本官之意,既要去信嚴斥,更要派官督軍!”

“劉大人之言,甚合本官之意!朝廷王法,正為此等人所設!”廖大亨控制住情緒,重重點了點頭,“保寧府本有一守御千戶所駐防,用不着張副將操心。令他所部全數移駐漁溪,參與進攻,不得在閬中城裡逗留!”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將張奏凱所部盡數趕至前線,明指張奏凱,暗對張繼孟。陳其赤想了想,自認為明白了廖大亨的用意,但他還是提醒道:“廖公、劉公,這保寧府可是川北重鎮,萬萬不可閃失的!保寧千戶所雖說有兵額千餘,然經迭次抽調,如今不過徒具空殼,士卒不過百餘,大將更是難覓。若是閬中有事,那些朝廷烏鴉……”

劉之勃思慮片刻也道:“陳大人所言有理,請廖公三思!聽小兒文郁講,土賊熟知山川險要,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極善長途奔襲,打仗渾不怕死。閬中為軍需糧草囤積之所,若是閬中有失……”

廖大亨大氣地揮手打斷了劉之勃:“劉大人放心,閬中鐵壁金湯,不是烏巢;土賊再強,也強不過曹孟德!本官早已定下方略,已令甘良臣調游擊王朝陽部千五協防閬中。那王朝陽乃是川北老將,持重謹慎,曾與侯良柱一起血戰百頃壩。他在閬中,閬中必不會有失!”

既然正兵營老將王朝陽派駐閬中,保寧府安如泰山,劉之勃放了心。釜底抽薪,有王朝陽大軍在後,張奏凱敢不拚命?陳其赤也放了心。

劉、陳二人各有心思,卻聽見廖大亨頗為得意地說起了川軍另一位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