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的擔憂可能是多餘的，至少第一天的行程很安全，一直到他們選擇了一塊腹地安營紮寨的時候，也沒有遇到可疑的敵人，那些一直陰魂不散尾隨在使節團身後的“土匪”在進入到方濟領之後就失去了蹤跡，應該是被教會可靠的盟友羅伯茨大公阻擋在了方濟領外。
雖然這從側面證明了臘基領確實不值得信任了，但是至少也證明了方濟領是安全的。
秋初的夜涼如水，營地內四處生起了篝火，貴族們、騎士們用過了晚餐之後正在篝火旁閑聊，守夜的騎士們則是在營地外圍盡責地巡視着，還有兩隻貓頭鷹魔寵時不時飛上天空繞着營地視察一番，安保工作井然有序。
“大病初癒”的諾曼走下馬車來，已經完全像個沒事人一般，這讓走在他前面帶路的馬里奧都讚嘆不已。
“父神保佑，神使大人你的病竟然好的這麼多，米契爾醫生的醫術真是令人讚歎。”
讚歎個鬼，完全就是我自己好的，跟那醫生有什麼關係？
諾曼心中暗自腹誹，跟着身前的馬里奧前行。
路上經過一處篝火堆旁時，幾位年輕貴族站起身來，向這邊齊齊打了聲招呼，“晚上好，諾曼先生。”有的人一下子沒能習慣，一開始還蹦出個“艾”的音來，不過馬上也就糾正了回去。
諾曼看去，是阿姆斯壯等尼卡羅的貴族們，此刻他們看着自己的面色有些複雜，親密、疏遠、崇敬、敬畏等情緒五味陳雜。
諾曼表示理解。
身份被揭穿之後，他“艾倫?哈里斯”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能繼續扮演下去了，於是他就把自己怎麼來到方濟，怎麼冒名頂替艾倫的前後原委說了出來。
原本冒名頂替貴族是一項大罪，但是正像蘭斯洛特所預想的那樣，根本沒人在意這件事。
他既是尼卡海姆的創辦者、組織者，是造福尼卡羅乃至於整個方濟領的傑出貢獻者，又是被父神降臨過、拯救了使節團的神使大人，這點事自然也就沒人提起了——誰會為了一個鄉下男爵的兒子而去怪罪這樣一位人物？
相反，尼卡羅的這些貴族們還要感謝諾曼冒名頂替那位艾倫先生呢，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怎麼會把尼卡海姆的奇蹟帶到尼卡羅來？
一萬個艾倫也抵不上一個尼卡海姆啊。
所以這件事沒有掀起一點波瀾就過去了，所有人都沉浸在神使平安無恙回歸的喜悅當中。
“晚上好，先生們。”
諾曼也向幾位先生們點了點頭，然後就繼續跟着馬里奧向前走去。
兩人走了沒多久後，在一輛大馬車附近停了下來。
這是聖女的馬車，多明尼克正坐在馬車前。
馬里奧對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通報了一聲：“神使大人來了。”
多明尼克看了一眼諾曼，站起身來，讓開一個位置。
“請進，諾曼先生。”
諾曼於是從多明尼克身邊湊過，一個邁步上了馬車，推開車門，躬身進了裡面。
是聖女艾格尼絲邀請他過來的。
進去後，可以見到這輛馬車和他那輛的內飾差不多，只是在馬車的四周車壁上還刻印着一些繁複的花紋，車廂的頂端也有一團微光術的魔法光團用作照亮，而那位聖女小姐，正面對着車廂門的位置靠里坐着。
她和之前所見過的很多次一樣，身穿白袍，面色平靜，清冷如一彎月光。
“請坐。”
諾曼在她開口後，依言在側車壁上的椅板上坐了下來，一雙眼睛看好了艾格尼絲。
雖然和這位聖女接觸不多，但是在這個世界上，艾格尼絲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是最特別的一個人，因為兩人從小到大因為夢境相連，所以就連他之前的那種審美觀來看，都覺得艾格尼絲不醜，現在審美觀稍有改變之後，就覺得更加不醜了。
這讓他的聲音也稍顯溫柔：“請問聖女找我來，有什麼事要說？”
艾格尼絲看了他一會兒，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他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成為聖女嗎？”
諾曼一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這人的思維怎麼能如此跳躍，但還是下意識地回答道：“不知道。”
艾格尼絲說道：“是因為一個夢。”
諾曼心中一震，立刻知道了艾格尼絲說的是什麼夢。
艾格尼絲看他表情，也知道他猜到了，繼續道：“你想得沒有錯，就是那個夢。”但是說到這裡她又不說下去了，而是又問諾曼：“你知道夢裡的場景是什麼嗎？”
諾曼不用回憶都清楚地記得那幕地獄般的場景：火焰的海洋在天上翻滾，一朵朵火花從天上不斷地掉下來，粗壯的雷電漫天亂舞，卻劈不散火海，地面裂開，房屋倒塌，刺鼻的硫磺味在空中蔓延，無數人慘叫着死去……
那是地獄般的景象，但是他知道艾格尼絲顯然不是讓他把這副場景重複一邊，而是問他這幕場景的含義，於是搖頭，“不知道。”
而接着，艾格尼絲解開了這個困擾他十多年的秘密。
“今年白山來了一個人，他將白山削去了一半，將無數教會精銳埋葬，重傷教宗，讓教廷陷入了煉獄之中。”
“我們做的那個夢，就是當時的情景。”
諾曼這才釋然，終於知道了自己做了十幾年的這個夢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是他馬上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個夢他從小到大都在做，而白山一戰是今年才發生的！
他從小就夢到了十幾年後的場景？！
“原本的聖女另有其人，正因為十幾年前就夢見到了今天的一幕，所以我才會被教宗選為聖女，代替了原本的那位聖女。”
艾格尼絲說著話，諾曼的腦子裡卻是亂成了一團漿糊：他怎麼會從小就夢到十幾年後的場景的！？
這樣的神跡，一下子就讓他想到了父神身上去。
難怪教會方面堅定不移地相信他確實就是父神的使者，這裡面應該也有艾格尼絲的功勞——對於旁人來說，自己裝神弄鬼得即使再像，終究還是有些疑點的，可是在得知更多信息的她來看，就非常合理自然了。
現在就連諾曼都開始懷疑自己這個裝神弄鬼的傢伙是不是真是父神的使者了，畢竟這個夢連聖殿騎士團都不知道，不可能是他們搞的鬼。
難道說，他真的是被父神選中的人？聖殿騎士團誤打誤撞之下反而弄對了？……
而艾格尼絲還在繼續說著話。
“從你的所作所為可以看出，你確實得到了父神的神諭，但是作為夢的另一端，我卻一直沒有得到這方面的啟示，所以我想問問你是怎麼得到神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