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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裡的眾人在那位親身經歷者的敘述引導下,氣氛逐漸火熱了起來。

聖者諾曼的傳奇事迹顯然要比城主大人斥重金為他的女兒尋找舞蹈老師的事有意思的多了,於是這成為了眾人新的熱議話題,酒館內眾人紛紛就此討論着。

偏生這件事諾曼並沒有半點興趣,於是他就準備隨便找幾個人聊聊,看能不能從這些人的口中得到一些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可是還沒等他準備去找人聊天呢,紀若兮突然小聲地開口了。

“沙利婭,”

紀若兮的嗓音很粗,略有些沙啞,完全就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諾曼在這段日子裡教會了這兩位龍族如何去發出符合他們身份的聲音,這對於兩位在《葬日心經》上比他修為更深的龍族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我們的老父親似乎不怎麼舒服。”

這讓諾曼把視線轉移向了陳清河。

紀若兮說的話是他們約定的暗語,意思是陳清河又發作了,而隨着諾曼看過去,果然見到坐在他們中間的陳清河現在緊閉着雙眼,身體微微顫抖着,一副虛弱的模樣,和他現在老人家的扮相很是符合。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了。

“真是的,實在是太掃興了,我都說過讓你不要帶他出來了!”

諾曼用女人的尖銳嗓音這樣說道,滿腔的怨氣,但最終還是妥協道:“那我們走吧。”說著這話的同時,還一臉的晦氣和不爽,心中卻是憂慮了起來。

仔細算算,自從在傑貝爾丹納出關時的那次突發事件之後,這已經是陳清河第四次發作了,情況不大妙啊……

而且在日常相處中,他們也能夠明顯感覺到陳清河在一日比一日地虛弱下去,照這樣下去,陳清河真的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北地之境。

和陳清河相比,紀若兮倒是好得多了,自從離開了傑貝爾丹納以來,她只發作過一次,據兩位龍族所描述的情況,應該是陳清河中的毒比較深的緣故——那塞納留斯的眼淚似乎也是件稀罕東西,斯坦利他們應該沒有太多,把主要的部分都用來對付陳清河了。

酒錢是皮爾諾付的,雖然他沒有說什麼,但是從他看錢袋時的眼神,諾曼輕易地就猜出了他們現在的現狀來:他們的錢大概真的不多了,以至於這位自從成為了“聖者侍從”後每天都是精神奕奕的忠實信徒在那一刻也露出了憂愁的神情來。

沒錢啊……

他們在杜阿拉下榻的旅店是三區的薔薇旅店——嗯,沒錯,杜阿拉這個邊陲城市因為地處交通要道的關係也甚是發達,整個城市劃分出了五個區來。

紀若兮也是個演員的好苗子,一路上笨手笨腳地伺候着她的“老父親”,挺像是那麼回事的,可是一等到他們回了房間關上門,她立刻一改之前的笨拙,兩手輕巧地把陳清河這麼一個成年男子騰空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讓他安穩地坐着,然後自己坐在床邊,一臉擔心地盯着他看,滿眼的憂愁濃重,散也散不去。

諾曼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看着,面上古井無波,心下卻也是頗為著急,可惜他根本沒有學過魔藥學的相關知識,在這個陌生的領域上完全幫不上忙。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個時候,在他身後恭恭敬敬站着的皮爾諾也開口了。

“諾曼大人……”

他在諾曼身後小心翼翼地抬頭,望了一眼諾曼的背影,請示道:“我想先離開一會兒,晚飯之前回來。”

這是諾曼定下的規矩,為了不暴露,每個人的行動都要在計劃內,盡量保持大部隊一起行動,如果有什麼事私人事情的話需要先進行報備。

聽到皮爾諾的話之後,諾曼問了聲“你要去做什麼?”

皮爾諾囁嚅了一番,接下來的話似乎羞於啟齒,但他最終還是咬着牙說了出來。

“我們快沒有錢了,我去看看能不能賣掉幾幅畫,換些錢來。”

話一出口皮爾諾臉頰就微紅了,內心很是自責:聖者大人是什麼樣的身份?他竟然在大人的面前說起這麼庸俗的事來,以大人的高尚品德,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肯定也會因此而憂心,他這個侍從真是當的不稱職!

賣畫……

諾曼這才想起來皮爾諾還是個畫家呢,還能有這樣一個賺錢的方法。

而皮爾諾的話也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想,雖然皮爾諾一直都沒有提過,但是他們果然沒錢了,搞不好連日常開銷的錢都沒了,就更別說買藥材買魔力池的製作材料的那些大頭了。

自從在卡德納斯通過了入學考試後,諾曼還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缺錢過。

“好賣嗎?”

諾曼隨口問了這麼一句。

他還真從來沒有接觸過美術方面的東西,也不知道這位居住在傑貝爾丹納的畫家的畫好不好賣。如果好賣的話,或許他就不用為錢的事操心了。

“應該沒什麼問題,我這次離開,帶了好幾幅我的心血之作,想必能賣個好價錢。”

皮爾諾說的不錯,諾曼卻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他的信心好像不是很大,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好,你去吧。”

離開傑貝爾丹納並不就代表着徹底安全了,不說攝政女王那一邊了,就是父神教那邊,肯定也會廣撒網搜尋他們的下落,所以諾曼還一直保持着偽裝的身份,小處細節也絕不馬虎,這體現在具體事例上就是他們開房都開了兩間——雖說大家住一間打地鋪能省錢,但是藝術之都的藝術家大人怎麼能和這幾個窮苦平民住一間房呢?這是個基本邏輯問題。

所以皮爾諾先去隔壁他的房間拿上了幾幅畫,之後就出去了。

皮爾諾離開之後好一會兒,陳清河才從那毒性發作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渾身卻已經濕淋淋的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諾曼總覺得陳清河比起之前來更加憔悴虛弱了。

“你還好嗎?”

看到陳清河清醒過來後,諾曼這樣問道。

之前每次發作過後他都這樣問過,陳清河每次都是說“還好”,但是這次陳清河的答案出乎現場兩人的預料。

“我不知道。”

陳清河輕聲這樣說道,聲音頗為飄忽。

諾曼和紀若兮都是一怔,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陳清河看向坐在床邊的紀若兮突然說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你的父親。”

這話更是令諾曼再是一愣。

陳清河不是說紀若兮的父親已經被亞德里安殺死了嗎?他這是怎麼看見的?

紀若兮先是一怔,隨後眼神一緊,眼中有恐懼蔓延了上來,從諾曼這個角度很容易就能看到了。

她這是怎麼了?陳清河的這句話中有什麼他聽不懂的暗語嗎?

而接下來,陳清河的話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站在龍墓中,向我搖晃着翅膀,讓我不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