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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第四期已經更新,1:劍來均訂其實早就破三萬了,2:這個月事情比較多,但是爭取最少15萬字的更新。)

很奇怪,茅小冬明明已經離開,文廟主殿那邊不但依舊沒有對外開放,反而有一種戒嚴的意味。

後殿,除了袁高風在內一眾金身現世的文廟神祇,還有兩撥貴客和稀客。

微服出宮大隋皇帝,他身站着一位身穿大紅蟒服的白髮宦官。

還有兩位男子,老者白髮蒼蒼,在人間君主與文廟聖人之中,依舊氣勢凌人,還有一位相對年輕的儒雅男子,興許是自認沒有足夠的資格參與密事,便去了前殿瞻仰七十二賢神像。

老人並非寶瓶洲人氏,自稱林霜降,只是有一口醇正的寶瓶洲雅言與大隋官話。

林霜降多半是個化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人出現在大隋京城後,術法通天,大隋皇帝身後的蟒服宦官,與一位皇宮供奉聯手,傾力而為,都沒有辦法傷及老人絲毫。

林霜降瞥了眼袁高風和其餘兩位聯袂現身與茅小冬磨嘴皮子的文人神祇,臉色不悅。

視線偏移,一些開國功勛儒將身份的神祇,以及在大隋歷史上以文臣身份、卻建立有開疆拓土之功的神祇,這兩伙神祇自然而然聚在一起,如同一個廟堂山頭,與袁高風那邊人數寥寥的陣營,存在着一條若有若無的界線。林霜降最後視線落在大隋皇帝身上,“陛下,大隋軍心、民心皆可用,廟堂有文膽,沙場有武膽,大勢如此,難道還要一味忍辱負重?若說簽訂山盟之時,大隋確實無法阻擋大驪鐵騎,難逃滅國命運,可如今形勢大變,陛下還需要苟且偷生嗎?”

林霜降冷笑道:“要不要我一個外鄉人,給陛下說說看這幾年裡,大隋掛印辭官的京城官員、去山林逃禪的文人,到底有幾百人?還有大隋從京城到地方,各地武廟氣運的衰減有多嚴重,需要講一講嗎?說是百年盟約,陛下以一人之青史罵名換大隋一國百姓的百年太平,但是陛下當真確定,就算大驪宋氏蠻夷果真信守承偌,不對大隋動用一兵一卒,可你們大隋就真能安安穩穩支撐百年?然後眼巴巴望天,等着天上掉餡餅,大驪宋氏自取滅亡,然後由着你們戈陽高氏摘果子?”

林霜降臉色冷漠,“上樑不正下樑歪,大驪宋氏是什麼德行,陛下想必清楚,如今藩王宋長鏡監國,武夫掌權,當初大驪皇帝連與高氏國祚戚戚相關的五嶽正神,都能夠算計,全部撤銷封號,大隋東華山與大驪北嶽披雲山的山盟,當真管用?我敢斷言,無需五十年,最多三十年,哪怕大驪鐵騎被阻滯在朱熒王朝,但給那大驪皇位繼任者與那頭綉虎,成功消化掉整個寶瓶洲北部,三十年後,大隋從百姓到邊軍、再到胥吏小官,最後到朝堂重臣,都會以大驪王朝作為夢寐以求的安樂窩。”

林霜降厲色道:“等到大隋百姓從內心深處,將他國異鄉視為比故國家鄉更好,你這個一手促成此等亡國禍事的大隋皇帝,有何臉面去見戈陽高氏的列祖列宗?”

袁高風怒喝道:“林霜降,你放肆!我大隋國事,容不得你在這裡大放厥詞!”

一位憑藉制定國策、一舉將黃庭國納為藩屬國的大隋文臣,輕聲道:“陛下三思啊。”

林霜降不再說話。

捭闔之術,捭即開,即言。闔即閉,即默。

說了之後的留白,那些不說直言,更見功力,更能夠蠱惑人心。

在後殿沉默的時候,前殿那邊,面容給人俊朗年輕之感的長衫男子,與陳平安一樣,將陪祀七十二賢一尊尊神像看過去。

大隋皇帝終於開口說話:“宋正醇一死,才有兩位先生今日之拜訪,對吧?”

林霜降點頭承認。

大隋皇帝伸手指了指自己,笑道:“那如果我哪天給一位十境武夫打死,或是被那個叫許弱的墨家遊俠一飛劍戳死,又怎麼算?”

大隋皇帝指了指頭頂,又指了指背後的那座前殿位置,“若是許弱出手濫殺君王,許弱作為修道之人,多半會被那邊的某位聖人責罰,許弱是墨家重要人物,之前墨家旁支幫忙打造的仿製白玉京遭受破壞,中土墨家主脈反而改變主意,押注、選中了大驪宋氏,許弱極有可能就是關鍵人物,所以許弱不一定願意出手,跟我‘兌子’,墨家太虧本。可李二殺我,一個純粹武夫,好像按照你們山上的規矩,儒家聖人們是不會管的。”

林霜降淡然道:“那個李二,只要沒有達到十境武夫中的‘神到’境界,我可以讓他連大隋京城都進不來,前提是你們文廟到時候願意配合我,啟動護城大陣。”

即便如此,大隋皇帝仍是沒有被說動,繼續問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到時候千日防賊,防得住嗎?難道林老先生要一直待在大隋不成?”

林霜降皺了皺眉頭。

這會兒所有人心湖之中,都有一個溫醇嗓音響起,“如果李二敢來大隋京城殺人,我負責出城殺他。我只能保證這一件事,其餘的,我都不會插手。”

袁高風譏笑道:“好嘛,中土神洲的練氣士就是厲害,擊殺一位十境武夫,就跟稚童捏死雞崽兒似的。”

林霜降沒有多說,沉聲道:“范先生說

得出,就做得到。”

大隋皇帝笑道:“當真?”

前殿那人微笑回答道:“商家傳世,誠信為立身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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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槐按照裴錢說的那個法子下五子連珠棋,輸得一塌糊塗。

認輸之後,氣不過,雙手胡亂抹掉密密麻麻擺滿棋子的棋盤,“不玩了不玩了,沒意思,這棋下得我頭暈眼花肚子餓。”

聽着棋子與棋子間磕磕碰碰響起的清脆響聲。

在綠竹地板廊道一端修行的謝謝,睫毛微顫,有些心神不寧,只得睜開眼,轉頭瞥了眼那邊,裴錢和李槐正各自揀選黑白棋子,噼里啪啦隨手丟回身邊棋罐。

棋罐雖是大隋官窯燒制的器物,還算值幾十兩銀子,可是那棋子,謝謝深知它們的價值連城。

如果換成之前崔東山還在這棟小院,謝謝偶爾會被崔東山拽着陪他弈棋,一有落子的力道稍重了,就要被崔東山一巴掌打得旋轉飛出,撞在牆壁上,說她如果磕碎了其中一枚棋子,就等於害他這藏品“不全”,淪為殘缺,壞了品相,她謝謝拿命都賠不起。

世間棋子,尋常人家,漂亮些的石子磨製而已,富裕人家,一般多是陶制、瓷質,山上仙家,則以特殊美玉雕琢而成。

但是崔東山這兩罐棋子,來歷驚人,是天下弈棋者都要眼紅的“彩雲子”,在千年之前,是白帝城城主的那位師弟,琉璃閣的主人,以獨門秘術“滴制”而成,隨着琉璃閣的崩壞,主人銷聲匿跡千年之久,特殊的‘大煉滴制’之法,已經就此斷絕。曾有嗜棋如命的中土仙人,得到了一罐半的彩雲子,為了補全,開出了一枚棋子,一顆小暑錢的天價。

然後這會兒,琉璃棋子在裴錢和李槐手上,比地上的石子好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