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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灶前後,宮裡又傳出喜訊,吳昭儀再次懷胎,還有一個當年進宮的侍御也象是懷了胎,只是月份還小,太醫不敢斷定。

皇上高興極了,重賞盛讚了蘇貴妃和姚賢妃,他就說,這後宮在姚氏手裡,必定是妥妥噹噹,喜信兒連連。

宮裡這個年過的十分熱鬧,不過這跟秦王府無關,金太后已經過世了,就象父母去世後分家單過的俗世中的那些兄弟們一樣,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對於皇上和宮裡來說,秦王已經和諸宗室一樣,都不過是姓氏是程的族人罷了。

秦王和李夏比從前更加深居簡出,祭灶隔天封了印之後,直到年三十,秦王和李夏連趟府門都沒出過。

年三十,午後,李夏正和秦王一起,悠閑的查看着各處,李夏指揮着這盆花挪挪,那隻燈籠高點低點,秦王笑着看着,時不時應着李夏的目光點着頭,婆子一溜小跑進來通傳,金世子來了,請見王爺。

秦王驚訝的看了眼李夏,“我去看看。”

李夏點頭,看着秦王大步往前面過去,攏了攏斗蓬,站了片刻,跟在秦王后面,不緊不慢也往前面去。

秦王走的很快,看到二門裡的金拙言,又看到站在金拙言旁邊的唐家珊,心裡微松,帶着媳婦兒來的,應該沒有太壞的事。

“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秦王不等金拙言見完禮,劈頭問道。

金拙言一個怔神,隨即笑起來,“你別多想,沒什麼事,今天年三十,家裡吵鬧的厲害,我和阿珊想着你這兒必定清靜,過來找你討頓酒喝。”

秦王慢慢舒了口氣,往後半步,斜瞥着金拙言,“你想多了,我和阿夏忙了一年,好不容易有這幾天功夫清清閑閑過兩天安生日子,可沒功夫陪你喝酒,請回吧,你要是真閑極了在家裡呆不住,去阿鳳那兒看看,也許他有功夫陪你喝這閑酒。”

秦王說完,轉身就走。

金拙言瞪着秦王,看着他甩着袖子轉身走的乾脆無比,簡直有些反應不過來。

唐家珊想笑忙又屏住,拉了下金拙言,“走吧。”說完,轉身先上了車。

金拙言跟着上了車,車子出了秦王府二門,唐家珊看着還是一臉忿忿然,簡直要惱羞成怒的金拙言,實在忍不住,笑的捂着嘴軟倒在墊子上。

“真是狗咬呂洞賓!”金拙言被唐家珊笑的臉都紅了,咬着牙憤憤道。

“你可不是呂洞賓,你明明是……”唐家珊捂着嘴又笑起來,反正他肯定知道她要說的是多管閑事四個字,那就不用說出來了。

金拙言悶了半晌,嘿了一聲,“行了,我多管閑事好了吧。”

秦王進了二門沒走多遠,迎面看到李夏,忙緊幾步迎上去,不等李夏問,先笑道:“沒什麼事,這廝大約是擔心咱們兩個過年過於清靜,帶着媳婦兒來陪咱們過年來了。”

“嗯?噢,人呢?”李夏往秦王身後看。

“被我趕走了,我要陪你,哪有空理他。咱們接着看花草燈籠?”秦王伸手攬住李夏。

“就是啊,我們這麼忙,你沒空,我更沒空,咱們從東路看起。”李夏一邊笑一邊指着旁邊。

雖然這個年只有她們兩個人,可是她們兩個既不孤單,也不冷清。

……………………

夜幕垂下來,郭勝拎了只帶蓋的陶缽,沿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往陸府過去。

街道上飄蕩着誘人的香味,郭勝時不時抽抽鼻子,辨認着這是羊肉豬肉還是別的什麼,炮竹聲響在遠遠近近,偶爾有一支兩支煙花飛竄上去。

空無一人的街道卻彌滿了團圓的氣息。

郭勝心情愉快的推開陸府那扇小角門,徑直進了那間空院。

空院里沒有人,不過廊下紅泥小爐火旺的剛剛好,紅泥爐旁邊放着筐花生,兩邊各有一把竹椅,竹椅旁邊放着只不高不矮正正好的小方几,稍遠一些,另有一隻矮爐,一張矮桌,矮桌上放着一隻紅銅大酒壺,一大碗冰糖,一大碗切切的細細的薑絲,矮桌下面,放着兩三罈子酒。

郭勝熟門熟路的走到廊下,解開手裡陶缽,捧起放到紅泥爐上,挪了幾回才滿意了,抓了幾把花生堆到陶缽四圈,再到矮桌旁,搬了罈子酒出來,拍開封泥,往大銅壺裡倒了大半壺,隨手抓了些冰糖,又挾了幾筷子薑絲放進壺裡,將銅壺放到矮爐上。

一壺黃酒似開非開,陶缽里散發出誘人香味的時候,空院門被推開,陸儀大步進來,“這是什麼味兒?這麼香。”

“你這點兒卡的可真是正正好。”郭勝提起銅壺,往兩人杯子里斟滿酒,“大過年的,不能光吃花生,你嘗嘗這個,正宗揚州豬頭肉,我可是特特請人專門做的。”

陸儀加快腳步,先伸頭看了眼陶缽,“看着比聞着還誘人,我先嘗一塊。”

陸儀站着,先拿筷子吃了塊豬頭肉。

“這味兒好!揚州豬頭肉我吃過,沒這個好,老郭的好東西可真多。”陸儀連聲稱讚。

“喝口酒更好。”郭勝示意陸儀喝酒。

陸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滿足非常的長長吐了口氣,“人間至味!”

“你媳婦兒歇下了?”郭勝也吃了塊豬頭肉,抿了口酒。

“歇下了,歇的還算安穩,我在窗下多聽了一會兒才過來,唉,真是辛苦,穩婆和太醫說都快了,生下來就好了。”陸儀往後靠進椅背里,連聲長嘆,真是養兒方知報母恩,這懷胎十月,真是太辛苦了。

“上上個月我遠遠看到過一回你媳婦,都在前面,象是個男孩。”郭勝往前挪了挪,接着吃豬頭肉,陸將軍肯定吃過晚飯了,可他的晚飯還沒吃呢。

“你還會相看這個?”陸儀打量着郭勝。

“我就是瞎說說,不過好象是有這個說法,尖臍團臍……不是,肚子尖生男,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郭勝吃着喝着,順口胡扯。

“今年螃蟹沒吃好?”陸儀斜着郭勝。

郭勝打了個呵呵,“我不懂這個,說錯了,我是看胡同里那些婆娘們都這麼說,都願意生兒子么,這不是想讓你高興高興。”

“兒子女兒,”陸儀認真想了想,“我真沒怎麼想過,只要母子平安就好,老郭,這幾個月,我一想到要有孩子了,真是又高興又害怕,不瞞你說,這三十多年,我頭一回知道個怕字。”

“咦,你怕什麼?”郭勝驚訝了,“象十七當年那樣?他是怕他那孩子象他那樣是個禍害,你有什麼好怕的?”

陸儀沒說話,只靠在椅子里,慢慢抿着酒。

郭勝呆了片刻,明白了,不以為然的嘿了一聲,接着吃他的豬頭肉。

“老郭,”好一會兒,陸儀慢吞吞道:“真要是有個萬一,阮氏和孩子,就託付給你了,你一定得把她們平安送回南邊……”

郭勝正挾着塊汁水淋漓的豬頭肉往嘴裡送,被陸儀這一句話說的手一抖,豬頭肉又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