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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沉牢底到底是一個充斥着血與死亡氣息的場所,即便是經常與罪犯打交道的執法部也不願意在這多呆,很快,馮鳴帶着邱予和木長君離開了牢房。

這是邱予第一次走出這個狹小的四方空間,見到永沉牢底的真容,準確地說,他是除了金寂之外,活着離開牢底的少數人中的一個。

昏暗的長廊寂靜無聲,只有三名執法部人員和邱予二人的腳步聲。在微弱的燈光下,邱予能看到兩旁林立着數不盡的一間間牢房編號。他能感覺到裡面有人在呼吸,厚厚的金屬牆壁隔斷了他的視線。

地牢是環形的,走在廊道上,看不到拐角,彷彿沒有盡頭,這說明了這座牢底比他以為的還要大。每向前一步,難以透氣的感覺就更加重了一分,這對於剛脫離血腥殺戮場的邱予來說,無疑是經歷了又一場酷刑。

因為事先接到了執法部的通知,再加上馮鳴三人陪同,出牢手續很快就辦完了。

永沉牢底大門緩緩開啟,冬日的陽光重新照拂在了邱予身上,驅趕走寄宿在他身上的陰霾,暖洋洋從他身體各處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皮膚、血肉、骨頭裡,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這是他應該屬於的地方。

還是那片藍天,空氣還是那個味道,還有周遭的建築,一切都是那麼真實。沒有金寂,也沒有薛吉,好像這兩天只是經歷了一場夢。

邱予摸了摸脖子上掛的鏈子,那是薛吉臨死前交給他的懷錶。

“我們現在得回執法部,不順路,下次有機會再見。”馮鳴揮了揮手,帶着執法部的兩個人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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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道門以內是研究部工作區,通常情況下,外圍人群是不被准許隨便進入的,但因為永沉牢底在七道門地下,這對於出入牢底的犯人和執法部倒是一個特權。

馮鳴領着邱予是從地牢南門出來的,出來後,正對着容器研究部。一個部門有一個部門的傳統,容器研究部是整個異能協會最現代化的建築區域,全部是玻璃建築,看似透明沒有遮擋,但是從外面卻絕對看不見裡面。

邱予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難得一見的研究部大樓時,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他回過頭,來人上前什麼也沒說,狠狠擁抱了他一下。

是方若天。

方若天第一句話不是歡迎邱予活着回來,而是朝他身後的木長君說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把人給撈出來了。”

木長君此時十分虛弱,但仍然氣質不減:“我也沒想到,方少已經把手伸到執法部了。”

方若天臉上寫滿了無辜:“你誤會了,現在最關心邱予的是枝春,只要把他盯緊了,不就什麼消息都有了?”

還是那樣熟悉的笑,還是同樣的人,彷彿可以把後背交給他們那樣的有安全感。邱予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到自己是活着的,感覺到沐浴着全身的暖洋洋。

“金寂呢?”方若天問。

“死了。”

方若天挑起眉頭,上上下下打量木長君一番:“行啊木大小姐,小看你了?”

木長君在邱予身後搖搖頭,瞟了邱予一眼,欲言又止。

方若天長長地“哦”了一聲,眯眼搓着下巴:“真想去技術部借影像資料來看看啊,我估計監控大廳現在怕是已經排起長隊了吧。”在木長君看來,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十分欠揍,那樣子就像是他不相信木長君能殺死金寂,反而是邱予殺死金寂的可信度更高。

“那個……”見方若天促狹地看着自己,邱予想解釋清前因後果,結果被方若天不在乎地一把勾住肩:“不急,我先帶你去個地方,作為給你接風洗塵,慶祝你沉冤得雪。在這之前,你先回宿舍洗個澡,睡一覺,然後換身衣服,好好地養足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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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宿舍位於北十六道門。

從十六道門向內一直到十四道門之間的區域,全部是會員宿舍樓。異能協會的地勢分布是以內為尊,從內環到外環依次是會長、高層管理、研究部、執法部、技術部、後勤部、宿舍區,其中研究部和宿舍樓是最為龐大的兩個區域,橫跨三道門。

隨着入會年限的增長,忠誠度隨之得到證明,居住的場所就隨着向內轉移,而剛剛入會的新人自然是被安排在十六道門宿舍樓。十六道門外圍就是觀禮廣場,外圍守衛,再往外就出了異能協會的地界,這裡和核心部門都相距很遠。

邱予和方若天拿的是雙人邀請函,捆綁分配,分配同一間宿舍。在這一點上,就像當初木長君保證過的,枝春動不了太多手腳。而且聽方若天說,枝春已經因為陷害邱予入獄被停職調查了,他暫時不會出現在北十六道門。

這等於是整個宿舍區因為邱予的關係,而進入了暫時的安寧期。

異能協會的氣候,即使在深冬也很溫和,剛下過雨的樹杈上萌出新綠,惠風帶着鳥語花香拂過人的臉上。工作日宿舍區的人很少,除了掃街的清潔工人,就只有三兩個人滯留在宿舍樓外面,十分肅靜。

邱予對着落地鏡穿上協會會服。

這是他從永安島逃亡到大陸後,第一次照鏡子。

鏡子里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比起他剛剛從不生山中出來時,更加不像他自己了,臉頰的曲線從青稚變得深刻,眼角有着隱而不發的線條。

他從來沒有想象過七年後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更沒想到有一天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環境和境遇的連番變化所致,他甚至很難從自己的臉上看到他父親黎佑的輪廓,以前家裡的下人們都說他長得像他父親更多。

他對着鏡子眯了眯眼,旋即就是一愣,這個小動作是跟方若天學的,他做出來卻說不出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