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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天和邱予比原計劃提前離開了長青園。

每年招新大會名額只有五百,四大家族不採取主動,就要眼睜睜看着那五百名大陸人加入異能協會,不斷地給異能協會擴充着新鮮血液。四大家族向來是不遺餘力地在和異能協會爭奪各種資源,更何況是在外空間的人力資源上。

方若天看得出木元景對邱予勢在必得的決心,一直防備着木家有什麼後手,畢竟是他借木家之手殺死了風奎,木家的好意在還沒有到達邱予面前時,就半路夭折在他手裡。

方若天慣於以己度人,始終暗暗提防着,然而木家還是表現出了一個有着悠久文明氣息沉澱的本土家族的氣節,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不擇手段。先後兩次在飯桌上和主人鬧出不愉快,木家下人也並沒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反而因為兩人是木長君的朋友,而加倍盡心地照顧。

一切都處於風平浪靜中。

日子一點一點地向後推移,距離招新大會開始的日子就要到了。

方若天的眼皮無來由地跳了一下。

這種玄而又玄的危險信號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過。他很少有控制不了的局面,大多時候有驚無險地過去了,但是這個預警和他此時莫名低沉的心境遙相輝映,他甚至以為他和邱予相處久了被他給感染了。

他知道可能會出狀況,而且狀況不會是出在他身上。

餘光看了看走在他旁邊的邱予,邱予是個沒心機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也絕對不是主動去搞事的人。只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很多時候,麻煩是自己找上門來的。

方若天眯起眼睛,也許,和邱予分開,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決定。

兩人原本要去跟木元景告別,結果去了沒有見到人,不知是忙於家務還是出門了,連木坤都不在。偌大家族的家主日理萬機是很正常的,兩人便跟在院中晨練的阿鶴交代了一聲。

阿鶴對二人十分重視,想當初來木家還是他邀請的,雖然面上露出不舍,但離招新大會的日子很近了,沒再挽留,領着兩人上樓去找木長君。

木長君的書房不同於一般女生的閨房,雜七雜八的書籍、工具擺了一大堆,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唯一能體現她這個年紀女性該有的特質的就是那個梳妝台。

“這麼快就走了?”木長君把鏡子放到梳妝台上,看上去正要出門。

“呦!”方若天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驚艷地吹了個口哨,“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啊。木大小姐氣色恢復得不錯啊,真不愧是英傑榜榜上有名的高手。”

自從邱予二人來了木家,與木長君相處的機會並不多。此時再見到她,邱予只覺得她與第一眼見到時的那個印象判若兩人。從生源神木中脫困時,她奄奄一息,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昏昏沉沉得沒有半點生氣。現在的她,穿着一套淡粉色連衣裙,頭上箍着髮夾,臉上塗著淡淡的妝。她之前說過再也不會閉關修鍊,看來她是真的放棄一門心思的修行了。

邱予本應該為她感到高興,但是他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木長君無論在外表上有怎樣的提色,那團黯淡萎靡的光團都在他視野里揮之不去。只是他現在看不清,無法確認他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全部的。他不由得想念起強大力量在身體里的那段時間,如果那力量還在,他應該就能看得更仔細了。

木長君淡淡一笑:“托方少的洪福,已經好了。”她雖然在朝方若天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

方若天知道她對自己的戒備由來已久,風奎被殺後,心裡的成見只怕已經達到了一個峰值。他原本也不是來關心她的,像是沒看出來一樣:“木家主呢?”

“他去翠棲山了,那麼大個人了,凈做點不成熟的事。”木長君說,“我送你們也是一樣的。”

金光城背靠翠棲山,那裡是木家的發源地,同樣是木家家族重地,木家新建的教育基地就在那裡。

方若天搖搖頭,聽阿鶴說,因為飯桌上的事,木長君和木元景在書房裡還吵了一架,估計這是父女二人商量後,木元景做出了讓步。

“本來想找木家主當面道個歉,風奎的事是我不對,希望家主他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我父親他不是那樣的人。”

方若天點點頭:“那我們這就先走了。”

“我送你們。”

木長君領着他們下樓,把兩人送到大門口。一大清早,街頭遠處的小店就全都開張了,隱約傳過來商家和顧客的鬥嘴聲,來往的人數漸漸增多。

分別在即,院門口的三個人都沉默着。長青園的位置不是最佳地段,三人站在院門口,也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見邱予黑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木長君終於輕聲一笑,眼裡流動着莫名的情緒:“本來以為你們能在我家多住幾天,你救了我,我都還沒好好謝謝你。”

邱予正思索着有些走神,邊下意識拒絕:“你不用謝我,木家主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

他用盡全部心神注視着木長君眉心的位置,想要看清楚,卻只能隱約看到那裡有一團斑斕不清的光斑。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也描述不清它的存在。

回憶里在亂崖區那天看到的光團的印象他幾乎不記得了,只記得是斑痕累累,如果那些傷痕是傷在身體上,一定疼痛難忍,絕對不會像木長君外表表現得這樣健康痊癒。

邱予莫名地感到擔心:“你……”

“邱予,走了!”方若天見他還愣着,催促道。

邱予暗暗搖頭,打消了詢問的念頭,她那麼厲害,應該是知道的吧?也許她是不想表現出來。他聽木長君和方若天提起過生源神木對人的永久性傷害,也知道這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後遺症。

邱予腳下挪動,經過木長君身邊時,終於還是踟躕着停下來,說:“長君小姐,你的傷沒好利索,一定要好好恢復身體。”

邱予的囑託透露着一股凝重,眼底永遠抹不去那絲憂鬱,實在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

邱予的關心和囑託對心如止水的木長君造成了想不到的衝擊,木長君明眸閃動,眼底湧上一層暖意,和他對視了兩三秒鐘,突然伸手抱住了邱予。

這個擁抱簡直猝不及防,邱予還被她撞了一下,後退兩步,直到感覺到身體上的溫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怔怔地側過頭,看向木長君,青絲拂過邱予的鼻尖,很癢,他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記憶里,好像連母親都沒有這樣抱過他,他已經忘記了被一個人抱在懷裡的感覺是什麼樣的。這是第一次,他覺得冬天的陽光原來也不是那麼寒冷。

當時的邱予還不能明白這一個擁抱的深意,更多的是莫名,然而木長君什麼都沒說,邱予自然更不會懂。

這個擁抱足足持續了半分鐘,兩個人,一個微微發怔,一個不主動放手。邱予回過神來的時候,方若天正靠在門沿處環抱着手臂冷眼旁觀,半晌他冷嘲熱諷道:“五天後就又見面了,至於這麼難捨難分的嗎?”

送二人出城前往異能協會的是木風,來長青園那天被派去接木長君的八級風系大異能師。按照道理,木風是木家家主、長老級別專用車夫,即便木元景再看重邱予二人,也用不着禮賢下士自降身份。

很快,兩個人就明白原因了。

就在木風拉着人力車行駛在金光城主街上空時,車簾掀起,一道粉色的倩影猶如一縷輕煙一般,飄了進來。

看着兩人同時獃滯的樣子,木長君沖他們一笑:“正好,我也要去異能協會,我們順路。”

方若天在心裡問候了一通木家的祖宗十八代,臉色不變:“異能協會不是有專門的車來接你嗎?”

“我想低調一點。”

“被人認出來,就該輪到我和邱予麻煩了。”方若天不客氣地說。

木長君容貌出挑,站在人群中很吸睛,不提長相,光是木長君這三個字,就能在一瞬間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木長君想了想,從衣兜里掏出一條絲巾,把臉蒙住:“這樣就行了。”看上去她並不是隨手為之,而是有備而來。

方若天覺得智商像是被侮辱了一樣,臉色不善地盯着她:“千萬別說你認識我們。”他識趣地沒說什麼分道揚鑣的話,這個時候分開,也只能是他和邱予被趕下車。

邱予印象中這兩個人在一起從來沒有和諧的時候,他很奇怪兩人之間的矛盾始於哪裡,不管怎樣,窗外人力車的掛風聲響在耳邊,他已經離金光城越來越遠了,正在趕往另一個未知的方向——異能協會。而他此時才發現,記憶里的陳年往事、身心上的不堪重負,似乎都隨着耳邊的風飄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