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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德王朝建立至今已是二十三個年頭了,同樣這也是大德宰相雷升達步入仕途的第二十三個年頭了。

二十三年前,雷升達還只不過是空有滿懷抱負的一介書生。二十三年後,雷升達卻已經平步青雲成為了大德王朝舉足輕重的宰相。

想當初大隨朝時,三教中一直顯着頹勢的儒門終於出了一位大聖賢。一時間,風聲、雨聲皆蓋不過那天下寒士的讀書聲。儒門聖人陳泰安的出現使得原本信佛修道的世人又重新拿起了書本養起了浩然正氣。

雷升達便是那仰慕聖人陳泰安千千萬萬寒門士子中的一員,他也想如同大聖賢陳泰安一般飽讀詩書善養正氣為天下百姓請命。

儒門修行不比道門亦不似佛門。說容易也容易,若是領悟了書中大道一步便可升天。說難也難,有些讀書人一輩子連門檻都摸不到到死也只是一個窮酸書生。

像陳泰安這樣的大聖賢千百年來也才出了這麼一位,僅此一位而已。

雷升達雖說也有着想要比肩陳泰安的想法,可是到現在為止也只是一位文臣罷了。好巧不巧像他這樣的讀書人一抓一大把。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世間的繁華之相就如同那水中月鏡中花一般,來得快,去得更快。任你儒門士子千萬又如何,在大隨的覆滅以及大聖賢陳泰安杳無音信後,一時無比風光的儒門再次陷入沒落中。

說出來,雷升達也算是做的比較好的一位讀書人了。放眼天下十八國,儒門士子在朝為官的也不在少數。可是像雷升達這般一心為社稷,一心為寒門士子的還真沒有幾個。

別的不說,單說大德是當今唯一一個大力興辦學堂私塾的國家就已經足夠了。這其中又怎麼離得開雷宰相的嘔心瀝血。

這個一心振興儒門的老人在今夜再也沒有平日里的神采奕奕,一臉疲憊的他還依舊坐在書桌前不肯入睡。

伺候雷升達的僕人將房間內油燈的燈芯挑了又挑,眼看着油燈就要燈枯油盡了。僕人推門出去取油的動靜這才將從密帝行宮回來就一直發獃的雷升達驚醒。

揉了揉發脹的老眼,雷升達看了看一片漆黑的窗外聲音嘶啞的問道:“什麼時候了?”

正在給油燈添油的僕人輕聲回道:“已經子時了。老爺是否要休息?”

輕輕擺了擺手,雷升達往椅背上靠去:“再等等,時候還早!”

僕人沒再言語,雖說往日天黑一個時辰後雷升達鐵定入睡,可是這時候已經不同往日了。

添好了油,僕人就立在了一旁靜等着雷升達的吩咐。主子還沒有睡,他斷然沒有休息的可能。

城外的一聲炮響將繼續的發獃的雷升達驚醒了。

再次看看依舊漆黑一片的窗外,雷升達喃喃道:“闖城開始了?”

僕人立刻走到書桌前回道:“聽聲音,應該是開始了。”

雷升達再次陷入了沉默,老眼眯瞪。

城外的炮火聲,喊殺聲已經越來越盛。窗外已經不再是漆黑一片,城外大火已經映紅了天空。

“什麼時候了?怎麼沒有聽見將士打更?”雷升達挪了挪僵硬的身子骨問道。

“回老爺,丑時已經過了一小會。城內凡是有一戰之力的將士都去北門全力去拖住那胡人主力去了,故而沒有了將士打更。”

將身旁的茶杯一揮掃落,雷升達坐直了身子怒道“那你為什麼沒去?”

那僕人被嚇得連忙跪在地上解釋道:“不是小的不去,而是小的只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去了恐怕也是添亂。”

被這麼一提醒,雷升達這才想起這個僕人是個讀書人。想當初,還是他親手帶進門的。

將書桌前的一根狼毫握在手中,雷升達說道:“百無一用是書生,你說我們讀書人讀這麼多書有什麼用呢。到頭來,連自己的家國都沒法護佑了。”

那僕人剛才被雷升達沒由來的一番訓斥,這時候還怎麼敢去接話頭呢。

雷升達左手拍在椅子上,藉著這股力道站了起來。手中狼毫揮動,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就被他寫在了宣紙上。

將寫完的狼毫一扔,雷升達離了書桌朝着門外就走。“走,去城頭!”

那僕人一邊跟着往外走,一邊用眼睛瞟着雷升達剛才寫的東西的。

那潔白的宣紙上赫然寫着:“文死諫,武死戰。文辭托江山,筆下有刀鋒。”

入夜的上林郡街道一片冷清,沒了巡夜的將士,只有這一頂官轎在轎夫疾步下快速前進。

雷升達掀起官轎的布簾,看這上林郡城內的一草一木,無比留戀。這是他們大德的城池啊!在這上林郡已經數月了,多次的出行已經使他對着這座塞北孤城有了說不出的感情。

過了這個街口,前面應該有家酒家。他家的桂花酒那叫一個香,不說他,就連老秦那傢伙也被桂花酒香深深吸引。好幾次,他們兩個都在那酒家相遇。卻都不承認,各自託詞是來替密帝查訪民情。

入了那個巷口,裡面應該有一座學堂。創辦他的人是一個屢試不第的落魄士子。即使他次次名落孫山,可他還是一心教授着自己的所學所識。他多麼想他的學生可以了了他的夢替他入仕途為民請命,當他知道了雷升達的身份得知雷升達可以為他謀得一官半職後卻出言婉拒了。理由竟然是他已經遇到了一位絕對可以考中狀元的小學生。

都說武人有脊樑,他等文人又何嘗沒有風骨。

轎子下落的動靜打斷了雷升達的種種思緒。那僕人輕聲提醒北門城門處到了。

雷升達下了官轎徑直上了城頭。城頭上依舊沒有一個將士,都在城下死戰呢。

雷升達站在城頭望去,下面的混戰已經進入了膠着狀態。要不是大德將士的悍不畏死,以命相搏。恐怕早已被胡人攻進城來。畢竟,大德早已是強弩之末,而那胡人卻是才入戰事。

將地上被遺棄的鼓槌重新拾起,雷升達對着戰鼓開始死命的敲擊起來。邊敲擊戰鼓邊狂笑道:“這種好事,你老秦可不能一個人出風頭。”

上林郡北門城頭的戰鼓自被敲響,直至兩日後才停歇。當胡人的長矛就要刺穿雷宰相的身體時,卻發現就在那一刻雷宰相已經力竭而亡了。

或許,儒門還沒有完全再次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