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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的天氣甚好,幾場大雨過後,綠葉青草都抽出了嫩芽,宋安歌靜靜地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望着被漆紅色磚牆圍起來的那巴掌大的天空發著神。

偶爾幾隻成群的鳥兒從她頭頂的上空划過,宋安歌寂寥的目光就一直追隨着那些自由翱翔的鳥兒,直至它們消失於她的視野中。

連着幾天了,她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除了還少喝些李嬤嬤送來的粥,其餘的什麼也未動過,沒法子,晏繆只能往那粥中適量的摻些補藥,否則日日就喝那點粥,她的身子早就拖垮了,她整日的坐在院子中,也不言語,就那麼凝神望着天空,或是對着院中的紅梅樹發著神。

許是吃了那補藥的緣故,她夜間睡得很沉,這倒能令宋安歌好好休息,暫時忘卻些心間的痛楚。

“夫人,楊媽媽剛做了些桃花酥,叫我拿過來給您嘗嘗,你瞧,這樣子還真是桃花的形狀呢!”江梅兒將盛有桃花酥的陶瓷托盤放在宋安歌面前的石桌子上,眼睛瞧着一臉漠然的宋安歌,輕輕的說道。

“夫人,你嘗一口吧,這清淡的口味你不是最喜歡吃了嗎?”楊媽媽側着身子望向宋安歌,臉上掛滿了憂慮和擔心。

宋安歌依舊盯着面前的紅梅樹發著神,像是從未聽到一般。

楊媽媽嘆了口氣,將石桌子上的桃花酥撤了下來,她將盛着桃花酥的托盤遞到了江梅兒的手中,輕聲說道:“這糕點你們分着吃了吧,夫人她心涼了……自然是吃不下什麼的。”

江梅兒悻悻的接過了托盤,朝宋安歌的方向瞧了一眼後,搖了搖頭,就轉身走開了。

楊媽媽叫晏繆回屋取件披風來,此時的晏繆正手拿蘇綉梅花圖案的淺藍色披風大步朝這邊走來。

雖然就快入夏,但宋安歌如今的體質偏弱,偏寒,經不起涼風吹,所以楊媽媽幾人侍奉起來是格外的小心。

楊媽媽從晏繆的手中接過了披風,仔細的為宋安歌披在身上,她與晏繆對視一眼後,又嘆了一口氣,緩緩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夫人這樣只會拖垮自己的身子……唉……我小廚房還炖了補湯,我去瞧瞧,炖好了也不知夫人能不能喝啊……姑娘,你好生看着夫人……”

楊媽媽走後,晏繆就坐到了宋安歌的旁邊,她抬眼瞧了瞧宋安歌,她面色蒼白,杏眼空洞無神,微風拂面,將她鬢間的髮絲吹到了身前,別有一種凄涼之感。

“你知道嗎?我和哥哥從小的使命就是保護慕容錦,聽命於他,效忠於他,他……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主子,和……未來大商國的君主,這樣的男人,註定會有無數女人崇拜欽慕,我也是那無數欽慕他的女人中的一個,可是,我不敢說,不敢表明,因為我們身份有別,從他看我的眼神中我就知道,他對我並無情意,所以我永遠都不會僭越,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眼神就能分辨的清楚,那種目光溫柔而深情,好像他所有的一切都被點亮了,從前的陸嫣,現在的你,……”

晏繆眼神清冷,高高束起的長髮隨風飄蕩,宋安歌聽完她說的話後,神色微動,她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唇問道:“陸嫣……究竟是誰?”

晏繆頓了頓,思緒翻湧,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開腔說著:“她本是……”晏繆的話還未說完,宋安歌忽然輕聲打斷了。

“算了,她的事,我已經不關心了,隨她是誰,與我何干?”宋安歌杏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小巧的鵝蛋臉上漠然而冷漠。

“你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我到懶得多費口舌。”晏繆心直口快,不懂得拐彎抹角,自己的話被打斷,自然是多有不快,可轉眼一瞧,那宋安歌依舊坐在石凳子上呆愣愣的發著神,不再理會自己。

看到她那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晏繆就真的無可奈何了,幾日間她明顯消瘦了不少,原本圓潤的臉頰小了一圈,明明綠竹出嫁時千叮嚀萬囑咐的拜託自己照顧好宋安歌,如今的她竟然成了這幅樣子,想到這,晏繆心中竟划過一絲愧疚。

“你這個樣子是在懲罰誰,皇上還是你姐姐,你這個樣子只是在懲罰你自己知道嗎?”晏繆語調忽然升高,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宋安歌,可她依舊不言不語的望着天空。

晏繆見她依舊不理不睬,心中雖有替她着急的怒火,可一瞧她瘦弱的模樣,怒火又瞬間泄了出去,只能大聲嘆了口氣,別無他法了。

宋安歌又坐了好久,不知不覺間眼前明亮的陽光似乎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一雙用明黃金線綉着騰龍的男靴映入她的眼帘,宋安歌順着靴子往上看,是他,慕容錦。

宋安歌迎着驕陽,晃得不太能睜開眼,等她逐漸適應了刺目的陽光,才看清了他此時的模樣。

慕容錦身着玄色上衣、硃色下裳,上下冕服中皆繪有騰龍章紋,煙發挽起,冠以盤龍金冠束之,眼眸深邃而狹長,淺褐色的瞳孔中着無限的威嚴與桀驁,可目光一觸碰到宋安歌的臉龐上,忽泛起一陣無法隱藏起來的心疼,高挺鼻樑下的薄唇緊抿着,有些欲言又止。

“還未夏至,你身子弱,回屋子裡將養着吧!”慕容錦的嗓音低沉而乾脆,到惹得一旁的晏繆一愣,微微回過神後才拱手行了個禮。

宋安歌聞聲並未動身,也未行禮,只是用冰涼的目光直視着慕容錦,久久沒回一句。

跟在慕容錦身後的魏公公見眼前氣氛有些尷尬,所以連忙帶着笑意的屈身上前,小聲的在晏繆的耳邊說道:“姑娘還是把夫人扶回屋子裡吧,這外面的確是風大!”魏彬感覺到此時兩人之間似乎有些誤會,這院子里太監宮女無數,人多眼雜的,若是一會兩人再爭辯起來,豈非會令聖上難堪。

聖上心中若是不舒暢,自己又怎會有好日子過,所以他眼珠一轉,只得親自去提點與宋安歌親近些的晏繆姑娘了,也還好晏繆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跟着點了點頭。

宋安歌被晏繆扶進了屋子裡面,她用明眸在慕容錦冷峻的臉上掃了一眼後,就利落的邁着步子,走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一時間,房間中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被凝結住了,靜的可怕,慕容錦就坐在那雕花木椅子上,他微微側目,望着宋安歌。

“你在怪朕。”慕容錦低沉的聲線率先打破了屋子裡一時的寧靜,他細長的手指,不斷地磨蹭着手下黃花梨木雕刻梅花圖案的椅子扶手,拇指上通透的翡翠扳指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股刺目的光亮。

宋安歌聞聲大步走到了他的跟前兒,她定了定心神,有些沙啞的說道:“皇上,求你放了我吧。”慕容錦聽完,眼神忽然變得陰鬱可怕,他猛的抬頭直視着宋安歌的雙眸,一字一句的清楚說道:“你要離開朕?”

“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王,身邊不會缺少女人,而我於你已經無任何意義了。”宋安歌眼神黯淡,心如枯木一般沒有了生機。

“朕只當你還在病中,頭腦不清楚,說的儘是胡話。”慕容錦將冰冷的目光從她身上收了回來,嗓音透着些不易察覺的慍怒。

“不,我清醒的很,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這個皇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把我牢牢的關在裡面,我快要窒息了,透不過氣……你,永遠不會理解,因為這座巍峨輝煌的宮城是你一直所追求的,嚮往的,你,慕容錦,就是要做這世間所有人的主宰,你的權利,你的慾望,是你的事,與我何干,我只要自由。”

宋安歌越說越激動,瘦弱的身軀立於慕容錦的面前,等待着他的答覆。

慕容錦依舊淡然的坐在雕刻鏤空花紋的木椅上,他緩緩抬起一雙銳利似鋒刃般的眸子,掃了掃宋安歌清瘦的面容,才發現此時的宋安歌竟不像她了,何時她不愛肆意的笑了,性子不再活潑了,望着這樣的她,慕容錦跟着心疼了,他頓了會兒,低沉的嗓音慢慢說道:“朕知道你心中因何事不快,那夜在華清池,朕只是把她誤認成你了……”

“誤認成我,我倆雖是姐妹,但卻還沒相似到一模一樣,你不是把她誤認成我,而是把我姐姐誤認成那個陸嫣的女子了吧?”宋安歌不曾否認,自己曾經嫉妒過那個叫做陸嫣的女子,她佔據着慕容錦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她不在人世了,可卻也烙印在他心中,像是一塊無法抹去的疤痕,雖然已經癒合,但卻也在無時無刻的提醒着他,他們之間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人消逝,情猶在,這才是最可怕的。

慕容錦聽到宋安歌這樣提起陸嫣,心中不禁的泛起一陣惱火,他猛然間從座位上站起,高大的身軀令宋安歌只能仰視,原本冷峻的俊美的輪廓,變得複雜而狂躁,他鷹一般銳利的雙眸直視着宋安歌。

“朕不許你提她。”慕容錦命令式的低沉嗓音嚇了她一跳,宋安歌發現,只要是提到與那個陸嫣有關的任何事,他都會這般的疾言厲色,可他越是這般的在意,宋安歌就更加的不忿。

“不許提她,怎麼,在你慕容錦心目中,我連說她名字的資格都沒有嗎?陸嫣……陸嫣……陸嫣……花嫣柳媚,多美的名字啊……”宋安歌喃喃自語了很多遍那個女子的名字,慕容錦越是不準,她就偏要,眼看着慕容錦的怒氣漸漸被點燃,宋安歌卻是一臉的不懼。

“你說你要自由,朕不準,你,宋安歌,今生今世都要呆在這皇宮裡,月仙殿就是你的牢籠,你一輩子都別想出去。”慕容錦憤怒的甩下這一番話後,就拂袖離去了,只留下宋安歌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房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