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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敲打在窗面兒上的雨聲像是打在簸箕上的黃豆一般,響的震耳,宋安歌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頹然的坐在地面上,直愣愣的發著神,任由江梅兒怎麼呼喚央求都沒在起身。

門“吱呀”的一聲被推開,宋安寧手上的油紙傘被她熟練的收了起來,傘尖兒還在不斷地往地面上滴着冰涼的雨水,她發梢兒濕漉漉的,裙角鞋邊兒也沾了些泥水。

“安歌……這是怎麼了?地上那樣涼,怎麼就坐着了?”宋安寧一見到宋安歌憔悴的模樣,心中泛起了不忍,她三步並做一步的走到了宋安歌的面前,想要用力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可宋安歌只抬眼瞧了她一眼,哭的通紅的杏眼中透着一絲疏離之感,像是結了寒冰的湖面,泛着陣陣寒冷,宋安歌一把甩開了宋安寧的手,依舊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梅兒,我有些體己話和安歌說,你先出去吧。”宋安寧對江梅兒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放下心,自己可以照顧好宋安歌。

“好,那……梅兒就先退下了。”江梅兒又朝宋安歌蒼白的臉上掃了一眼,雖不放心,卻也緩緩退出了房間。

宋安寧又上前拽了拽宋安歌的衣服袖口,想要將她從地上再次拽起,可宋安歌手臂着力一揮,驟然間,將宋安寧推到了一旁的圓桌上,“哐啷”一聲,打翻了桌上的陶瓷茶壺,棕色的茶水連帶着濕漉的茶葉散了一桌子。

“安歌,你瘋了嗎?”宋安寧一邊衝著癱坐在一旁的宋安歌大聲質問着,一邊抖落着身上沾染的茶水。

“對,我瘋了,我就是瘋了……姐,如今宋家就剩下你我兩人了,我也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一直以來,我都在掏心掏肺的對你好,我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不想讓姐姐再受到一點的委屈了,我進了這皇宮中,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姐姐,想象着我們姐妹倆終於可以不用再分離了……你是我姐姐,陪我長大的姐姐啊……”宋安歌噙滿淚水的眼眸,無助的望向前方,哽咽的嗓音沙啞中愈發的激動。

宋安歌轉過了臉龐,眼神中泛着冷意,用手指着宋安寧的方向大聲咆哮道:“你呢,你做了什麼……姐!不知道嗎,慕容錦他是我最愛的人,可能換做是別的女人,都不會這樣令我傷神,但偏偏是你,是你……哈哈,我最信任的姐姐!”

宋安寧聽後身子微微一驚,隨即緩緩走到了宋安歌的身邊蹲下了身,她用纖細的手指,仔細的幫宋安歌撩好額前散落的碎發,淡淡說著:“你都知道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事實,可宋安歌親口聽到自己的姐姐承認了那些不堪的猜測,心中還是揪心般的疼痛,她前傾着身子,死死的把着宋安寧的胳膊問道:“你還是我姐姐嗎?你還是我宋安歌的姐姐嗎?”

宋安寧望着她失望的神情,緩緩回著:“你恨我吧,我不配做你的姐姐,我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宋安歌不知所措的自言自語,手心兒像是冰塊一樣的寒冷。

“就是那日……那日皇上傳我過去,說是有事相商,我以為是有要緊事便不敢耽擱,乘上御輦到了地方才知道那是華清池,然後……皇上說,有一物件稀罕,看我是否喜歡,我打開錦盒一看,原來是個鴿子血紅寶石,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鮮艷,可那寶石確也珍貴,我便用帕子包裹着瞧了一會兒,然後就放回到錦盒中了……皇上說,想送那寶石做定情信物給我,還說……還說我這張臉長得甚美……”聽到宋安寧不斷的重複着那晚的經過,她的心中像是被針刺到了一樣,錐心的疼痛。

“不,不要在說了,不要在說了!”宋安歌大聲的打斷了宋安寧的話語,身上因為太過激動而不住的顫抖着,她真的不想再聽到與那晚有關的所有經過了,她害怕,無助,不知該何去何從……

“騙子,都是騙子!”宋安歌猛的推開了宋安寧,像是一陣風似得的從房間中掙脫出去。

外面春雨如注,粗暴的蹂躪着宋安歌纖瘦的身軀,髮絲被雨水沖刷的凌亂不堪,衣衫浸透,冰涼刺骨,她邁着堅定的步伐,在往光華殿的方向拚命奔跑着。

水滴浸的她臉色蒼白,此時的宋安歌像是一個被家人遺棄的野孩子,看似漫無目的,實則悲涼無助的四下遊走,周圍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們舉着油紙傘經過,無一不用嫌棄的目光打量着她,心想着這是冷宮中的哪一個瘋女人溜了出來,一會兒定會被侍衛抓回冷宮,還是躲她遠些,免得沾染了晦氣。

宋安歌腳下跑的生疼,有些路面上的石磚已經有些年頭了,像是烏龜背殼上的紋路一樣延伸着,長着綠色青苔的紋路里積滿了冰涼的雨水,不太平坦的水坑一腳踩下去就濺的她一身污泥,她顧不了那麼多了,一心只往光華殿的方向跑着。

許是她太過着急,一個不留神就撞上了前面迎面而來,抬着轎輦的太監,腳下一滑,用力的摔倒在了轎輦前方。

“哪個不長眼的,敢驚了皇后娘娘的鳳駕,不想要你的狗命了嗎?”雪柳身着銀色宮裝,手拿一把棕色油紙傘,氣勢洶洶的望着癱坐在地上的宋安歌。

宋安歌被雨水沖花了妝,衝散了髮髻,身上污泥遍布,活像個街上討飯的小女孩。

“誰擾了本宮的清凈,還不快快打發了!”轎輦里傳出了一陣極不耐煩的女聲。

“是,皇后娘娘。”雪柳用眼神示意了周圍的太監,厭惡的朝宋安歌的方向瞥了瞥,以為是哪個冷宮中逃出來的瘋婆子,想要讓幾人儘快把她處理了,免得自己還要遭皇后訓斥。

霎時間,幾個太監把宋安歌團團圍住,準備將她制服後,拖離此處。

可她卻不以為然,肆意的叫喊了一聲:“馬靈雨!”

伴着滴滴答答的雨聲,轎子里的馬靈雨卻聽的真切,這個聲音,不就是她最討厭的女人,宋安歌?

馬靈雨猛的掀開了轎前的帘子,仔細的打量起眼前的人兒,雖衣着狼狽,卻也依稀能辨認出這就是宋安歌。

“宋安歌……稀罕啊,皇上心尖兒上的人兒,怎麼變得如此狼狽啊……自來這宮中,皇上就不許任何人去你那月仙殿拜訪,當真是把你當寶兒一樣的護着,怎麼今日卻一人在這雨中跑着?還是……這是你新想出來魅惑皇上的法子,想讓皇上瞧見你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好對你倍加憐惜啊……哈哈哈,這樣下賤的法子我可學不來,這也獨獨就適合你這個小騷蹄子!”馬靈雨邊說邊往宋安歌的方向“呸”了一口,言談間對她無限的鄙夷。

“我沒工夫與你耍嘴皮子,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宋安歌顫顫巍巍的起了身,胳膊和腳踝處似乎擦破了皮肉,傷口被雨水灌注的愈發疼痛,卻也倔強的站起了身。

“皇后娘娘,是否要將她押回宮中您好好審問?”雪柳側身立於轎輦旁,幽幽的問道。

“押回我宮中?哼,瞧見她那張臉我就厭煩……放了她,隨她去吧!”馬靈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幾個太監聞聲後,全都退回到了一旁,不再阻攔她,任憑她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眼瞧着宋安歌跑遠後,雪柳不解的望向馬靈雨,小心翼翼的詢問道:“皇后娘娘,怎麼……就這麼放她走了,從前在王府她可是囂張的很啊?”

馬靈雨伸開纖細的手指,細細的打量着自己指尖兒新染上的鳳尾花的鮮紅汁液,笑着說道:“她說她要見皇上,可皇上此時和誰在一起啊?”

雪柳思慮了一會兒,遲疑的回道:“那個番邦的公主……皇上新冊封的麗妃?”馬靈雨一向在意皇上的行蹤,像是皇上在哪個宮殿,和誰在一起,她都了如指掌。

“這就對了,那麗妃追皇上追的緊着呢,恨不得日日都像狗皮膏藥似得黏在皇上身邊,番邦首領努爾哈赤還未回番邦部落,皇上自然是要給他幾分顏面,所以近幾日,天天都陪着他們父女倆,這不,眼下怕是與他們在聽雨閣下棋,或是在哪個宮殿賞舞,你說……她宋安歌若是那樣狼狽的出現在皇上和番王的面前,會不會丟了大商的臉面啊,她一個無名無分的女子,又那樣不識禮數的出現,到時即使皇上想護她周全,也免不了別人對她的指指點點,古語有云,人言可畏啊,大臣們若是集體看他不順眼,怕是皇上也會沒法子的!”

“皇后娘娘英明,奴婢的智慧可真不及您的萬分之一啊!”

…………………………

宋安歌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光華殿的大門口,定定的望着頭頂上那金燦燦的牌匾,往事湧上心間。

第一次來到這皇宮,第一次來到這光華殿,就是慕容錦帶她來的,宋安歌一直記得,他緊握着自己的手掌,告訴自己不要怕,那種溫熱的觸感和無法被別人代替的安全感一直被宋安歌銘記,如今她又來了,她想去問問慕容錦,他心中真正想娶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自己,還是任何一個與陸嫣長得相像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