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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桑道人面上不自然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一擺拂塵,一道勁力席捲而出將左近的一隻石凳攝了過來,自顧自的坐下,客氣道,“公子明鑒,老道雖然收到了承志傳來的捷報,但個中細節卻知之不多,勞請公子詳加說上一二。”

“哼,還跟我裝是吧?”慕容復暗自腹誹一句,嘴上卻笑眯眯的說道,“既然如此,道長大可不必心急,如我所料不錯,最多遲上一兩日貴營大軍也就回來了,屆時道長再聽那袁大王親自跟你彙報豈不更好?”

木桑道長面色窒了窒,馬上恢復自然,“倒叫公子見笑了,老道確實心急了點,畢竟這場勝利來之不易,誠然,最多一兩日承志就會率大軍歸來,屆時此戰的詳細過程他定會說與老道,不過,關於公子的那部分只怕承志也不甚清楚吧?”

“這沒什麼,過程不重要,結果勝了就行,道長總不會因為不明其就裡便抹殺本公子的功勞吧?”不管對方如何分說,慕容復始終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甚至還微微反將了一軍。

木桑道長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連忙賠笑道,“自然不會,自然不會。”

“不會就好,如果沒別的什麼事,道長請回吧,本公子連日奔波,已是身心疲憊,正要好好休息一下,不送了。”慕容復接過話頭,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這話一出,饒是木桑道人再怎麼人老成精也頗有種無處下口的感覺,渾濁的老眼幽幽閃動片刻,終是嘆了口氣,“小友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纏啊,也罷,老道直說了吧,來此除了跟公子打聽大戰細節,另外還有一事相詢。”

慕容複目光一閃,“什麼事?”

“貧道聽說,我那不成器的師弟玉真子已經死在了此次大戰之中,不知可有此事?”木桑道長斟酌了下言辭,用一種試探的語氣問道。

慕容復聽到這話沒有絲毫覺得意外,當初他殺掉玉真子並沒有毀屍滅跡,而吳三桂忙着撤退事宜更不會去管一個毫無價值的死人,如此一來金蛇營打掃戰場遲早能發現玉真子屍體,而玉真子與木桑道人的糾葛袁承志一清二楚,特意將此消息傳達給木桑道人也就不是什麼奇怪之事了。

而木桑道人得知玉真子死訊後,肯定第一時間想到玉真子手中那柄關係著鐵劍門傳承的鐵劍……

思緒轉動片刻,慕容復將木桑道人的來意猜了個七七八八,面上不動聲色,淡淡道,“是么?那可真要恭喜道長了,人在家中坐,仇敵自消亡,也真算得上人生一大喜事,恭喜恭喜,道長別忘了請吃飯哦。”

木桑道人聞得此言,面色更苦了幾分,如果換做別人,他早就吹鬍子瞪眼,拿出一些強硬手段好叫對方知道他老頭子並不像表面那麼慈眉善目好相與,可惜對面坐的乃是當今武林的天驕神話,武功深不可測,即便他武功再高一倍,也斷然不敢造次。

儘管心裡十分憋屈,木桑道人還是不得不賠着笑臉,順着慕容復的話說道,“那是自然,公子此戰出力良多,除了老道此前許諾之事外,自然還另有一番重謝的……”

說著話鋒一轉,又將話茬扯回玉真子身上,“唉,那玉真子雖做了不少惡事,到底與貧道師出同門,現在不明不白的死了,貧道卻不能不管不問,如果慕容小友知道兇手是誰的話,還請賜教一二。”

“哦?”慕容復眉頭微挑,“如果道長查出兇手,不知意欲何為啊?莫非要替那玉真子報仇?”

木桑道人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狡黠之色,面上卻是肅然道,“貧道師弟壞事做盡,自是死有餘辜,不過他始終出自我鐵劍門,自該由我鐵劍門門規處置,如果叫貧道查出兇手,少不得要上門討教一二,好叫對方知道我鐵劍門縱使一個棄徒,也不是什麼宵小都可以隨意打殺的。”

說到後面語氣明顯激動了幾分,似是真的急於找出兇手好替師弟報仇、替鐵劍門揚威正名一般。

慕容復聽得最後一句,臉色陡然一黑,哪怕知道這老頭話中激將成分居多,卻也忍不住將氣勢一放,反手一記降龍掌拍了過去。

吼的一聲,磅礴掌力頃刻凝聚,裹挾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道一壓而下。

木桑道人明顯早有防備,可值此時刻仍被駭了一大跳,二話不說腳尖一點地面,往後翻出一個跟頭,身形已然在丈許之外,險之又險的避過。

砰一響,掌力落下,木桑道人所坐石凳瞬間化為粉塵,地面多出一個尺許大小的手掌印。

木桑道人見此臉色白了白,卻是訕笑着故作不解的問道,“小友這是何意,老道自問並沒有得罪過小友吧?”

“哼!”慕容復臉色更黑了幾分,雙手變幻,體表一層白光泛起,無數劍意在虛空凝聚,頃刻之間將這方圓數丈的小院完全籠罩,語聲冰冷的說道,“跑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神行百變精妙,還是我的劍氣更勝一籌!”

說完漫天劍意為之一凝,大有傾瀉而下之架勢。

木桑道人見狀面色發苦,也顧不得後悔,急忙討饒道,“小友息怒,老道只是與小友開個玩笑,戲言,都是戲言,小友別……”

話未說完,空中噗嗤一聲輕響,劍意凝形,如傾盆大雨般急劇墜下。

木桑道人武功雖高,但本身並不精通劍道,任他身形百變再如何精妙,如此狹小的空間內自不可能毫髮無損的躲開,儘管這些劍意也要不了他的命,可一番狼狽苦頭是少不了的。

電光石火之間,木桑道人急忙開口道,“小友住手,且聽老道一言。”

但慕容復哪會聽他說什麼,這老頭明明知道玉真子之死與自己有關,還敢出言不遜,真把自己當成好人了?心中如此想着,一手探出遙遙一握,登時間所有劍意紛紛改變方向,悉數朝着木桑道人圍攻過去。

木桑道人面色微變,隨即便木然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但聽嗤嗤嗤一陣疾響,無數劍氣洞穿而過,但令人吃驚的是,木桑道人的身形絲毫無損,他就站在那裡,彷彿一個虛影,但仔細一看又的確是實體無疑。

慕容復眉頭微微一皺,認真看了幾眼後,似是瞧出什麼,面露恍然之色,“難怪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於我,原來是自恃神行百變修鍊到了極深境界,能施展出此等虛實難辨的身法。”

原來木桑道人並非沒有閃躲,只是速度快到了一種肉眼難以分辨的程度,故而才會造成一種沒有動的錯覺,其實劍氣穿身之時,他已利用一種極其精妙的身法自劍氣縫隙中避了開去。

這一切看似漫長,其實不過瞬息之間,待到劍氣耗盡,慕容復沒有繼續出手,雙手抱胸的站在原地,而木桑道人身形突然一個踉蹌,毫無徵兆的跌倒在地,緊接着噗噗噗一陣輕響,身上衣衫裂開十多個小口,就連頦下長須也整齊劃一的斷掉一截,隨風飄落。

木桑道人臉色泛白,看了看身上的情形,卻是好奇的問道,“不知小友方才用了幾成功力?”

“不多,兩三成吧。”慕容復淡漠道。

木桑道人聽了不禁苦笑連連,“果真猶如天淵之別,貧道不自量力,叫小友見笑了。”

慕容復不置可否,他固然只用了兩三成功力,可單就劍道修為而論,至少也用上七八分火候了,對方的身法的確精妙至極,若非體力不支,只怕還會表現得更好。

這是因為但凡輕功身法,不但跟內力掛鉤,跟體力也息息相關,尤其神行百變這種講究速度的功夫對身體素質還有一定要求,否則縱使煉成了,也不一定能施展出來。

“好了,”慕容復若有深意的瞥了木桑道人一眼,“我不管道長是有意相試,還是無心之失,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出言不遜,別怪我不留情面。”

木桑道人起身整理了下道袍,咧了咧嘴問道,“這麼說,小友承認我那師弟是被你所殺了?”

雖是疑問,語氣卻已十分篤定。

慕容復沉默了下,反問道,“道長憑什麼一口斷定是本公子所為?”

木桑道人嘿嘿一笑,習慣性的伸手去捋頦下長須,忽然發現長須沒了,略有些尷尬的放下手,輕咳一聲道,“承志來信說,我那師弟莫名其妙死在吳營之中,疑似先被火燒傷,最後斃命於某種強大劍招之下,貧道左思右想,也只有小友能做到此事了。”

這倒是實話,如果說玉真子死於亂戰之中,他肯定不會聯想到慕容復,但玉真子明明呆在吳三桂大營里卻莫名其妙死掉,無獨有偶,慕容復出入吳三桂大營如入無人之境,甚至還將崔秋山等人救了出來,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他。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道長若要報仇,儘管放馬過來就是。”慕容復語氣淡漠的回道,等若承認了人是他殺的。

木桑道人一改先前的口氣,乾枯的老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搓着手走到慕容復面前,“小友千萬別誤會,貧道那師弟作惡多端,罪孽深重,人若不除,老天也要收他,而今能死在慕容公子之手,也算莫大榮幸,貧道自不會有什麼報仇的念頭,只不過……”

說到這他頓了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慕容復面孔,“他手上那柄鄙門的傳承鐵劍,是否已落到公子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