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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出府探望雙親,庒琂來滾園,怎會見到她?

庒琂來之前,大奶奶確實與庄頊拌了下嘴。自嫁入東府,大奶奶日日夜夜盡忠恪守,不敢逾越雷池一步,處處小心,時刻注意,生怕犯了什麼事兒,叫人為難自己,為難庒琂,為難府外雙親。

要知道,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昔。往昔,自己是庒琂身邊一個丫頭子而已,且身份隱蔽着的,那次被曹氏抓個正着,落了把柄在她手裡,許多家事都被庄府主家人知曉了。

故而,身在庄府如履薄冰,比起庒琂的處境,怕艱險數倍還多呢。

那日北府吃中秋,曹氏得不到應有的答案,後頭二姑娘庄琻與籬竹園的斗酒從屋頂摔下,曹氏分心照顧二姑娘去了,沒想起這茬事來,等二姑娘略好些,曹氏便重新收拾這事兒,又着人來遞話。大奶奶仍舊不肯實認,照說那珍珠是自己送的。

巧那日,曹氏來東府找庄瑚說重陽禮的事兒,碰見大爺庄頊打外頭喝醉酒回來,二人逮住就問珍珠的事兒,庄頊醉迷糊,只管說沒送過珍珠,自己的珍珠都送花樓里給頭牌姑娘去了。曹氏和庄瑚也知道他吃醉了酒,這話當不得真,可後頭小丫頭子們把大爺這些醉話傳到大奶奶耳朵里,她慌了陣腳。

待二人在屋相處時,大奶奶便問庄頊這事兒:“日前,二太太和你大妹妹問,我送琂姑娘的珍珠是不是大爺你送的,大爺怎麼說的呢?”

庄頊哪記得,說道:“誰送不是送,你想再拿些,我問大妹妹再拿來,管你送個體面。”

大奶奶急了,道:“大爺啊,我不是惦記這些珠寶。我拿來也沒什麼用處。我歷來待大爺真心真意,最不看重這些華物的。只是,我求大爺幫個忙,日後有人問起這事兒,你只當是你送我的,我轉送給琂姑娘就完了。”

庄頊道:“哎喲,我何時送你珍珠了。”

大奶奶道:“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做多少日夫妻了,沒有恩也有情在。大爺沒送東西給我,我自個兒拿自個兒的體己給大爺充門面,大爺不識我的心,還這般傷我。叫我日後如何自處。大爺自己也沒個臉面不是?好歹叫府里的人瞧得起才好。”

庄頊道:“哎呀,我是懶得注重這些。誰愛說什麼由他說去。這些年,多少人往我身上說白倒黑的,我依照不搭理,也沒怎麼著。”

大奶奶哭道:“那些年大爺是大爺一個人,往後,大爺與我就該一體。大爺不顧及我們的臉面,那也得顧及往後我們孩兒的臉面才是。”

庄頊以為大奶奶有身孕,喜了,結果再三敦促詢問,大奶奶才說:“如今沒有孩兒,但也應該為未來的孩兒着想。”

庄頊想想也是,便對大奶奶更加憐愛了。

沒過幾日,曹氏再次遇見庄頊,又問珍珠的事兒,庄頊說:“二太太,多珍貴的玩意兒啊,你們府里缺這個?我們庄府所有金銀財寶,不都你這兒包管呢么?我有一樣兩樣,倒跟竊賊似的,你們趕着一個兩個來問我。”

曹氏不敢言語了,生怕惹火了他致他犯病。可從這話裡頭卻聽出來,大奶奶跟庄頊說了什麼,便暗暗的怨恨大奶奶恩將仇報狼心狗肺。

過半月有餘,曹氏外出打理賬務,回來時,想起大奶奶府外的雙親了。她順道兒去了大奶奶父母居住那外宅,假意探望了一下,也不知跟二老說了什麼,等曹氏一走,二老差個丫頭子來東府傳報,說她父親病得又重了些,叫回去看一看。

這看一看,看出許多遭兒來,往往返返,不知多少回。

這日,大奶奶從府中私家葯館取了些好葯並幾包補品,要再去看父母,臨行之前,想着大爺沒去過家裡,父母都沒見過姑爺呢,怎麼說也說不過去,便請求庄頊一同去。庄頊不去,二人鬧了幾句。後來,成二房的嘴裡說的那番話,說是跟大爺吵了。

大奶奶傷心好一會子,這才出門。到了父母那宅院門口,心裡越發悲傷,忍不住再哭一場。到了裡頭,母親出來接,看到她哭紅了眼睛,問她怎麼了。

大奶奶掩飾,說:“十月天,風沙重,出來時沒注意給吹迷了眼。”

母親上下打量女兒,心裡犯疑惑,女兒嫁人也嫁好一段時日了,身子上下怎不見動靜?又一想,大戶人家,三妻四妾,你爭我寵,總要受委屈的,看她肚子沒動靜該是這樣了,自然是遭受些委屈了。

母親讓她把眼淚抹凈一些,道:“湘君啊!這女人的苦,有多少就得咽多少,咽得多了,肚子才能鼓起來,才攢得福氣。別沒事兒把福氣往眼淚里掉,都跑光了。”

“湘君”是大奶奶的閨名,家府沒出事之前,家人都這麼叫她,後來出事,母親將她託付給仙緣庵的純光,純光給她安個法號叫“慧緣”,如今,重回昔日身份,母親又這麼叫喚自己。可母親的聲音里,無不是叫她妥協,無不是叫她如她那般隱忍。要知道,母親在家府沒出事前是如何隱忍的,隱忍來隱忍去,終究敵不過父親那幾房姨娘,而姨娘們最終卷財跟人私奔,享受去了,母親又落個什麼好?還不是與父親貧賤相守?

女人一世,真要這般認命?

聽母親這席話,原本壓下去的淚水又泛濫開。

母親慌了,先不給她進屋,往院角拉去,問她怎麼了,她不說,不得以,改口問同來的蜜蠟:“你奶奶怎麼了?說是風沙吹迷了眼,我看着受天大委屈了。”

蜜蠟不敢說,也跟着紅眼落淚,忙顧搖頭。

當下,母親嘆息道:“姑爺待你不好,忍忍就過了。誰家不是這樣呢?你瞧我呀,跟你爹不吵不鬧,早早晚晚終歸一家人。”

蜜蠟道:“太太,我們大爺對我們奶奶極好。”

母親怪了:“那為何呀?”恍然醒悟似的,道:“難道是那日來的二太太為難你了?”

二太太來過?

大奶奶猛收住淚水,拉住母親的手,急切問:“媽,你說的是哪位二太太?”

母親像是說錯話似的,左右閃爍,打算含糊過去。

大奶奶不依,仍然追問:“是不是我們北府里的二太太,幫我們家弄這大院子的那位二太太?”

母親悲嘆一聲,抹了抹淚兒:“原是不告訴你!瞧你又哭成這樣,想是她了!”緩了一會子,這才又說:“不瞞你說,那日也不知什麼風兒把二太太吹來了,說特地來看看。捎了好些東西呢!我們瞧着禮重,不大敢收。她說你在府里極好,讓我們多叫你出來走走。說你在裡頭吃的穿的無不是高貴華麗之物。我說啊那是托二太太的福,二太太說呢若托我的福什麼事兒都該向著我才是,我是請不動她了,她現如今聯合外頭人來對付我呢!,我一聽,這還了得,趕緊給二太太陪罪,那二太太人極好,說無妨,都是你跟她之間的恩仇怨恨,不關我們二老的事兒。你說啊,我聽這話什麼想法?巧是你父親也聽見了,活活嚇出一口血來。二太太一走,我就差人叫你出來看看。原本想勸你來着,可怎麼說出口呀!二太太還說了,別告訴你她來過。”

聽了這席話,大奶奶如晴天霹靂。想起庒琂那珍珠的事兒來,果然呢,二太太出手對付自己了。

母親又勸道:“湘君啊,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呀!你又是新媳婦兒,得聽長輩的話才對。這位二太太到底對我們家有恩,你得記住呀!不管你向著誰,別得罪人家二太太才好。”

大奶奶使勁兒抹眼淚,答應道:“媽,我知道了。我回去後會注意的。想是我哪裡得罪了二太太,等回去我一頭往她府里磕頭去。”

母親道:“傻閨女,你這會子回去磕頭,不是把你媽給賣了么?真要給人認錯,下點功夫。老話說,送禮送人心頭好,真要人舒心,得往別人心頭去想。別顧着自己省事兒,倒添煩了,活像你媽我這輩子無能!”

母女又說好一會子話,改個臉面,笑嘻嘻地進去見父親。

父親卧病,極少起床,倒沒聽見她們在外頭哭訴,進來時候,見女兒那眼睛腫得跟桃兒似的,心裡也知道一二分了,便道:“姑爺好?”

大奶奶回:“大爺叫我替他向爹和媽問好,說改日得空來看你們。”

父親聽了,很高興,道:“按以前我們家的門第,巴結不到他們家。到這會子,也不知祖宗坐在哪處高山,就望到他們家了,給你修得這門親。好啊,來不來都成!只要你過得好了,我跟你媽便都好了。”

大奶奶聽父親那樣說,眼裡的淚水哪能包得住,狠命地往下掉。

好在母親責怪父親道:“女兒不回來你又說,女兒回來帶了東西你又說,女兒回來多呆一會子你又說,沒有你找不出理由的。總叫她待着不舒坦,走得不舒心。我看,往後別叫她來了。”

父親連連擺手,道:“不說不說了!看個時辰,弄飯去!好讓吃了早家去!”

父親到底是向著自己,怕自己在這裡待久了回去遭人說嘴,或怕這裡的環境不如庄府的好,染臟她的裙鞋。

大奶奶心酸極度,強忍一回。等母親把飯菜做好,一家子吃完,又說一會子話便告辭了。

回到庄府,大奶奶一刻不敢停留,先往北府里見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