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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雲沉,細雨綿綿,雨聲中聽不清別的聲音。

風吹落花敲窗,窗內絮絮低語。

晁玄同說著以後安排:“要先給六兒講明事因,讓他以給浦師侄和柳侄孫療傷為名去見他們,暗中把幾本秘笈送出去。”

程浩風認真聽着,見師父伸手,又捧上蜜餞盒子,由其任意挑選。

晁玄同吃完一顆蜜棗,又說道:“再讓柳阿公、柳姥姥寄信表示感謝,信件讓劉師侄收到,收了信他會反應過來秘笈被盜是自家出了疏漏,必來找我詢問,我自會解釋,他不會責怪其他人。”

用力捏捏拳,想想沒什麼問題了,晁玄同總結道:“接下來,我會讓劉師侄帶禮品給秦祿和黃淑兒道歉,了結此事。”

程浩風看着師父看了好一會兒,這事這麼辦了,可沒安排他做啥啊。

“師父,我做些什麼?”

“你?你與這些事無關,守在塔吉坦旁邊,監督他們。雖然允許臧師弟傳功法給塔吉坦,但他們終究是有異心之輩,要防止他們有不利羲明山的行為。”

程浩風答應着:“好,我會仔細注意他們一舉一動。”

“等塔吉坦離開,你去找白缺紫白山神,讓他……”

一聽到“白缺紫”,程浩風的眼睛立刻亮了!

還不等師父說完,他臉色微紅搓着雙手笑問:“去見大槐坡的白山神,那是七師妹的父親啊,我自己去還是跟七師妹一起去?是要……”

春天了,真的是春天了啊,晁玄同感到滿屋都是春的氣息,嘴角微微抽搐一下。

趕緊打斷他的話,講出安排的事猶如潑出一瓢冷水:“你那麼高興是想哪兒去了?讓你找他,是讓他幫你勸說一頭巨獸。”

“勸、勸一頭巨獸幹什麼?”

程浩風瞬間蔫頭耷腦,說話都不利索了。

“勸那巨獸幫你保命。”

“那是什麼巨獸,能保我性命?”

“那巨獸是何種類,我也不知道,是巨獸與一位大能修者的約定之期到了,不再自封于山中,將要現身。這巨獸曾發誓要殺黃淑兒,你設法救黃淑兒一命。這樣她得知了黃費之死的真相,或許也會饒你一命。”

程浩風聽得半懂不懂,這事兒聽起來怎麼比直接認罪還玄乎?什麼巨獸發誓要殺了黃淑兒?能輕易殺掉黃淑兒的巨獸,又怎麼可能聽程浩風的勸?

看出他眼神中的疑問,晁玄同再細講前因後果:

這巨獸強悍無比,性情暴烈嗜殺,後來敗於一位修者手下,約定七百年不得出山底深洞。

約定之期將到,那深洞在大槐坡附近,白缺紫與巨獸有些恩怨,擔心其現身後屠戮大槐坡生靈,請求各方道友前去相勸。

晁玄同也接到請柬,想起黃淑兒之事,覺得讓程浩風去很合適。

黃淑兒怎麼得罪這巨獸?

只因黃淑兒年少時,偶然去了那深洞外,看到一伙人正在設陷阱害這巨獸,要搶奪洞內寶物。

後來,那伙人和巨獸兩敗俱傷,黃淑兒進洞偷襲巨獸!

她不是要救那伙人,而是要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快速拿走了一些寶物。

巨獸受了重傷,並且要守約定不能出去,只得放過她。

洞內傳出獸吼聲,意思是最恨趁人之危的小人,對此等人殺無赦!他出洞之時就是偷襲者身死之時!

“我聽過這事!”程浩風忽然記起黃璧書講過類似的事,“不過沒提是黃淑兒偷襲拿走寶物,是說她撿到攻擊巨獸那些人奪出來的殘片。”

晁玄同目光犀利,帶着嘲諷語調說:“那只是對外的說辭,免得增加仇怨而已。那些有膽量圍攻巨獸的人,只要得到了寶物,怎麼會讓一個剛化形的小妖撿去?是兩方都快沒命時,巨獸仗着本體龐大更扛得住傷痛,拿回了被奪的寶物,剛放鬆警惕要拿時就被偷襲!趁巨獸沒緩過勁,黃淑兒迅速拿走寶物。只是慌亂中她沒有拿齊全,扯了半卷殘頁。”

程浩風想象出當時場景,又記起黃璧書曾提過的話:“師父,我知道那巨獸是何物類了,是饕餮!黃璧書還曾想用黃淑兒為餌,去奪取饕餮所藏的寶物。”

師徒倆把所知的信息整合,再細論這些,說著說著已到凌晨。

他們屋內有珠光所照不覺黑暗,山上別處還陷在黎明之前最濃的黑暗裡!

庄大直被關禁閉的黑屋子更是黑得壓抑,他喊累了,哭啞了,迷迷糊糊睡去。

黑暗中又增加寒意,突然亮了一道靈氣光,眨眼後寒意退去,那是因為一個黑影收了散發寒光的武器,已經飛快退走。

寒意雖退,庄大直仍感到渾身發冷,他半睜開眼,將要醒了,可還沒有完全清醒就昏迷過去!

他是被砸得痛昏迷!

外面值夜的人只聽到“轟”一聲巨響,朝黑屋子看時,就見屋頂垮了下去!

“不好了,快來人!禁閉室的房梁斷了,砸到庄師弟了!”

驚呼聲中,許多人趕來,從斷磚亂瓦中將庄大直刨了出來。

探探鼻息,他還活着,可是被砸得半邊臉血肉模糊,襠部更是連褲子都砸得稀爛!

有人找丹藥,有人托着庄大直靠平,有人找擔架,還有人觀察着雜亂場地。

“梁怎麼會斷呢?”那個觀察場地的弟子摸摸斷梁,皺緊眉頭深想。

橫樑是整整齊齊一個斷口,不是腐朽被壓斷後的參差斷口,並且一截橫樑正砸中庄大直襠部。

這不像意外,更像是一股力量斬斷橫樑,再引橫樑對準庄大直砸去啊!

誰會這麼搞呢?與庄大直有大仇,那把他殺死不是更簡單?何必弄這複雜?

這個弟子疑惑着,喃喃念叨出各種疑問。

萬龍勃走到他身後說:“沒什麼可奇怪的,這房子年久失修,難免有損壞的房梁沒注意到。房子垮了只砸到庄大直,只怪他對仙長不敬,才遭此厄運!”

萬龍勃和萬金勃手足情深,徒弟們對萬龍勃也當成師父一樣敬重。

既然萬龍勃這麼說,那個弟子也不再深想。

有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弟子們都望過去:“大直?大直怎麼樣了?快治傷,快拿葯來啊!”

是萬金勃來了,他看到有弟子用靈氣幫庄大直穩住心脈保着不斷氣,連忙運起靈氣相助。

有他靈氣所助,庄大直的臉色由灰白轉為蒼白,還哼哼了幾聲,看他應該性命無礙了,萬金勃才撤去靈氣。

看看廢墟,和廢墟上的斑駁血跡,萬金勃自責道:“怪我,都怪我!偏偏選了這間黑屋子,要是選旁邊那間就不會這樣!”

弟子們紛紛勸他,可他還是捶胸頓足不停埋怨自己。

他是假裝為了徒弟痛心,晁玄同是真被程浩風氣得有點心痛。

安排了那麼多,只為了程浩風能擺脫種種困境,他卻拒絕了!

“我不想這麼做,先求饕餮放過黃淑兒,救黃淑兒的命,又乞求她看在救命之恩,不報殺子之仇,這是用恩情要挾不是真的償命。這樣做還不如跟黃淑兒決一死戰,要麼她大仇得報,要麼我連她一起除掉。我也不怕別人知道我殺了黃費,這傢伙本就該死!”

字字鏗鏘,如敲打在晁玄同心上,其實他認可程浩風所想,但又絕不能這麼做。

“黃費該死,但不該死於你之手。你殺氣越來越重,救他母親能給你減些殺孽。”

晁玄同的眼中滿是擔憂,還有一絲難以形容的沉重。

程浩風不願讓他太失落,語氣平和道:“師父,我懂你的苦心,但黃淑兒不一定會答應以恩情消仇怨。她偏激執拗,也許會把救她的命都當成是陰謀。”

“即便她不饒恕你,照這般公開此事後,眾人也自會有定論,你不用再疑心別人會怎麼看你,沒有心理陰影。同時,也不會再因為這個把柄被人威脅。”

師父連我被抓着把柄,受人威脅的事也知道?程浩風心頭一熱,師父如此關心,不該再違逆他。

心態轉變,程浩風沒有再倔犟照本來想法做,與晁玄同商談起行事細節,直到天色微明才離去。

回房中梳洗一番,他就去了鎮龍囚玄陣旁,時刻注意着臧玄蛟和塔吉坦。

到了三月初六下午,巡山的弟子坐在樹下歇歇,暖暖春陽照得他們昏昏欲睡。

程浩風不想睡,可也是眼睛發紅,眼神疲憊。

正揉眼睛時,秦逸急匆匆找了來:“程師叔,你這兩天見過尤里斯沒有?”

“沒見過,我這兩天都守在陣旁沒走動。你和他同是固本院弟子,不在院里找,到這裡找什麼?”

“院里我早就找遍了,沒看到他。”

這時一個巡山弟子接話:“尤里斯受罰了,在草棚子管馬呢。你只顧天天晚上下山快活,沒聽說那晚的事嗎?”

秦逸求他快說,才得知了庄大直和尤里斯的事。

聽得秦逸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兒,和他們告別後,掉了魂似的搖晃着下山。

趕着要去見尤里斯,卻發現都被罰到草棚了,還有人在盯牢他。

快到晚飯時,秦逸讓人做了好酒好菜請看守者去吃,才終於和尤里斯說上話。

“嘔……這兒了可真臭。尤里斯師兄過來,快到這風口吹吹風散散臭氣。總算瞅准個空檔兒和你說話。”

站到崖邊矮樹旁,秦逸拿手在鼻端扇風,眼睛骨碌碌轉着看周圍,用極輕極細的聲音說:“最近怪事多,是不是那位抓到啥了,要玩陰的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