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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陽一通引經據典,聽得曲非煙一雙大眼睛裡冒起了蚊香圈……

這個時代,大家族向來都是以詩書傳世,俗世里文人自然是比武者更為受到尊重。

相比之下,未能通讀文史的江湖豪傑則是常見現象。

慢說曲非煙這樣自由失孤的少女,就算是潛藏在一旁的幾個大勢力的高手探子,也直聽得目眩神迷。

他們一直以來都奉少林派和武當派為泰山北斗,武當派出現的年代較晚,而早在南北朝就已被奉為武林圭臬的少林派,自然被當成了中原武林的創始者。

“天下武功出少林”,可不僅僅只是一句俗語。

今夜居然聽到了如此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不管真假,都已經動搖了他們心中一貫以來的想法。

回頭還真得好好查查。

徐陽又道:“雖說達摩祖師確實學究天人,據說在少林面壁十年領悟了無上妙法,又自創了少林七十二絕技。不過林某認為這些終究只是傳說,想來這些絕技除了少數確實真的是達摩祖師從佛教經典中領悟的,大部分還得靠少林寺歷朝歷代天份極高的禪師們獨創。只是大部分假託了達摩祖師的大名,寄望能因此流傳後世。”

曲非煙點了點頭,少林七十二絕技的大名她是聽過的,但若說都是達摩祖師一人創造,難道之後千百年,所有的少林高僧們都只是因循守舊之人不成?

不過這些和先前自己的問題,又有什麼關係?

徐陽微微一笑,他看出了曲非煙的疑惑,便道:“武學一道,就如禪宗頓悟,數十年盤膝打坐,也未必就如當頭棒喝能讓人通悟一切。林某雖並未學過多少少*功,但一通百通,任何事物運行到至高境界,都是殊途同歸。劍法一道林某既然受到風太師叔的點撥,又在思過崖閉關數月,獨創一門融會貫通的劍法又有何難?之前只是未曾與人交手,信心不夠而已,今夜被逼到這個份上,即便是想藏拙也不可能了。”

曲非煙輕笑:“若是林公子這手劍法還算‘拙’,那普天下便沒有什麼武功敢自稱精妙了。”

徐陽也不順杆子爬,方才他在廳堂那幾劍,雖說戰果驚人,但終究還未能完全發揮自己的劍術。

只有在拱橋之上的那幾劍,才算是酣暢淋漓。

劍法的發揮,不只是完全依靠自己發揮,更多的還需要合適的對手。

“只是林公子這套理論雖然新穎別緻,不過並未說出那套劍法的由來啊。”曲非煙繼續質疑道。

“先前林某已經說過了,武學一道講究頓悟,並非一定要經年累月地將勤補拙,才能提升,就如那越國處子,有傳言說她是從山中白猿處學得劍法,林某是不盡信的。”既然話都說開了,徐陽索性侃侃而談:“先不說白猿授劍一說太過虛無縹緲,即便就算是真事,那越國處子也不過十六歲,能跟着學幾年高深的劍法?而白猿授劍,想來只能身教而不可言傳,又怎麼比得上風太師叔的親自傳授?”

曲非煙連連點頭,越處子傳授越劍士劍法的傳說,她也是從小就聽過的,只是從未想過如此之深。

“想來越國處子是從白猿舞棍打鬥之中領悟了一套高深的劍法,這種天資實在是太過驚人了。但若是林某有如今這等優厚便利的條件,還比不上越國處子鄉村野遺的劍法,豈非是太過無用了?”

話是這麼說,徐陽也不過是在吹牛,阿青的武功確實是從白猿處學來的,不過也得是她天資聰穎,舉一反三才能最終青出於藍。

即便是如今徐陽的劍法已經大大地進步,他依然覺得,比起當年阿青的劍法來,還是頗有不如的。

所謂無師自通,阿青可說是中華數千年來,武學資質第一人也不為過了。

這一刻忽然想起故人,也不知道阿青到底去了哪裡?

《越女劍》的小世界按道理說規模並不大,但若是阿青自己不出現,要徐陽特意去找,還真不一定能找到。

曲非煙剛剛看到徐陽還是一副言辭犀利,志得意滿的樣子,忽見他眉目之間有懷戀思緒的神色,心下便有些惴惴。

於是便引導話題道:“林公子福源深厚,又得高人傳授,難道是自創了一套劍法不成?”

徐陽勉強笑笑:“自創是談不上的,只不過是將華山劍法略加變動,融入了獨孤九劍的劍意罷了,只能算是拾人牙慧。恐怕今夜在座之人,也只有大師哥能看得懂林某的劍法了,只可惜今夜他酒醉不醒……”

言語中頗有遺憾之意。

媚眼拋給瞎子看,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浪費。

在徐陽心裡,今夜有一個算一個,也只有令狐沖有資格,有能力品評他的劍法。

其他的人,連看懂他劍法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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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並未說出口,但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暗處某位高手原本平穩悠長的呼吸聲,突然開始變得渾濁了起來,想來該是位不太服氣的劍道高手了。

徐陽笑了笑,也不說穿,只是隨手在半空中一划。

然後,緩步邁開步子,走出了這段長廊。

遠處,呼吸聲剎那間暫停了。

良久,隨着一聲長長地嘆息聲,一道身影一晃而沒,隨後周圍的一切便寂靜無聲。

曲非煙一直在冷眼旁觀,以她的武功,只能依稀看出徐陽這一划中,似乎蘊含了許多奧妙的劍意,然而鑒於眼界,她終究無法看懂。

隨後又是一聲長嘆,數道身影騰空而起。

曲非煙驚訝地發現,今夜在這長廊附近,居然潛伏了不止一人,

而是最少有四名高手。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

王元霸的後宅,王家兄弟正在唾沫四濺地訴說著外甥的不肖,口口聲聲的所謂責之深愛之切,就好像他們是在真心關心小外甥一樣。

王元霸端坐在太師椅之上,並不發聲,而是閉目養神。

到了他這個年紀,早就達到了寵辱不驚的境界,些許帶着情緒的話語,已經無法打動他的心緒了。

但王伯奮、王仲強依舊喋喋不休,直到一聲斷喝終止了他們的言論。

“夠了!”王元霸終於發聲,但出乎王家兄弟的意料,他居然在替別人說話。

“平之的雙親剛剛故去,才不過半年,你們就打他家傳劍法的主意,不覺得過分嗎?”

聲音洪亮,帶着王元霸渾厚的內息,可說是聲震四方。

王仲強還想辯解,王伯奮卻是更加精明一些,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後跪倒在地回道:“孩兒們還不是擔心平之那小子太過年輕,怕他識人不明嘛,雖說急了些,孩兒的心思還是好的。”

王仲強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立刻也跟着跪倒,說道:“此事是孩兒有錯,還請爹爹責罰!”

此事門外傳來了一個清越的聲音:“兩位舅舅都是為了外孫擔心,還請外公切莫要責怪,否則外孫今後便沒有臉面再來金刀門了。”

話音未落,門帘已經被撩起,徐陽緩步進了房門。

在門外,他已經聽到了王元霸唯恐他聽不到的責罵聲,心下早就明了。

看來這位年高德昭的外公大人,心思也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純凈吧。

雖說劍譜難得,但真的就比骨肉親情更重要嗎?

直到這一刻,王元霸才睜開了雙目,神光如電,掃了一下地下的兩個不爭氣的兒子,這才轉頭開懷道:“平之,外公家教不嚴,讓你見笑了。今夜你辛苦了,一劍掃敵寇,替我們王家,也替你林家爭了口氣,外公總算是老懷安慰。”

徐陽淡淡笑道:“外公過譽了,今夜也是平之僥倖,若是有些差池,怕是再也見不到您老人家了。”

“你們兩個夯貨,還不滾出去!”王元霸將兩個兒子趕了出去,然後才對徐陽說道:“他們二人也是太過小心了點,心思倒也不壞,都是平日里見識太過短淺,才會說話不太得體,平之你要見諒啊。”

“哪裡話來?”徐陽客套道:“兩位舅舅終歸是平之的長輩,長輩訓話平之理應聽從。只是他們言語中對我恩師岳先生頗有不敬之辭,又提到了平之家傳的‘辟邪劍法’。平之解釋再三,兩位舅舅總是不信,說起來也是平之言辭中或有失敬的地方,才會得罪了兩位舅舅。”

“這個,哈哈……。”王元霸面上難免有些尷尬之色,便轉換話題道:“先不提這個了,回頭我一定讓他們給平之和你恩師道歉。只是不知華山派此來,會停歇多久啊?”

徐陽恭恭敬敬地回道:“這要問過恩師才知道,不過平之估計,會借居三五日,之後才會動身前去嵩山少林寺。”

“哦?”王元霸頗有些驚訝:“你們師徒要去少林寺?拜訪方證大師嗎?”

華山派難道是想要和少林派聯手?

這到底是應對魔教的侵襲,還是對付嵩山派?

王元霸只知道今夜是嵩山派的人來夜襲,並不知道來者的身份。

若是左冷禪親自帶隊的真相被他查知,恐怕他得嚇個半死。

徐陽笑而不語,並不准備作答。

王元霸恍然大悟,外孫說到這裡,已經算是將門派內的機密透露給自己了,再說下去確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