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人帶來了。”
蘭庭的公寓里,嚴江朝站在他身後的江姨使了個眼色。
江姨往前邁了一步,不卑不亢的迎上榮少琛打量的視線。
“她在房間里。”指了指主卧的方向,榮少琛冷冰冰的對江姨說:“你需要做的就是看着不要讓她離開。”
江姨點了點頭,“是,我會照顧好夫人的。”
“夫人?”榮少琛嗤笑了一聲,像是為了讓房裡的顧暖冬聽到似的,聲音突然拔高,“她可不是什麼夫人!她姓顧,怎麼叫都隨你,但不許稱呼她為夫人,她還不配!”
主卧房內,榮少琛的話清楚的傳了進來。
顧暖冬抱着膝蓋坐在窗戶旁,聽到榮少琛最後一句“她不配”,她嘴邊掛着凄慘的笑容。
是了,她不配,哪怕早就知道在他心裡,她沒有一丁點地位,可她還是痴心妄想的留下來,最後被羞辱被關起來,又能怪得了誰呢?
說到底,是她自找的,一頭栽進了對榮少琛的愛中,她不想着自救,卻一直沉淪其中。
顧暖冬正胡思亂想着,一陣敲門的聲音傳來,她想了想,出聲讓外面的人進來。
房門把手輕轉,門一開,江姨走了進來。
“顧小姐。”江姨看了顧暖冬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今天起,我會作為這裡的管家,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吩咐我做就可以了。”
“什麼事都可以?”顧暖冬扯了扯嘴角,一抹嘲諷笑容露了出來。
抿了抿唇,江姨臉色沉了一下,“除了放你離開。”
“呵……”顧暖冬輕笑,自嘲的問:“連自由都沒有的我,做什麼,不做什麼,重要嗎?”
顧暖冬的語氣帶着幾分哀怨,江姨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她,只是眉頭微皺,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顧暖冬。
良久後,顧暖冬輕嘆了口氣,她轉過頭看向窗外,淡淡的說:“你出去吧!”
被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鳥,失去自由後的落空,已經足夠讓人悲傷了,何必還要看着監視自己的人在眼前晃。
更何況,她現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呆在這裡,在沒人看到的地方舔舐她的傷口。
感覺到顧暖冬的情緒不對,江姨站着不動,卻也不吭聲,就這樣靜靜看着顧暖冬。
江姨的視線太過專註和直接,顧暖冬本想忽視她,但時間一長,她後背彷彿要被看出的洞一樣。
無奈的嘆了口氣,顧暖冬轉過頭,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似乎沒想到顧暖冬會和自己說話,江姨微微一愣,看着顧暖冬的眼中閃爍着一種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江姨垂下了眼眸,似是要掩去眼中的情緒,“我想問問顧小姐,早飯想吃什麼?”
“我不餓。”顧暖冬下巴擱在膝蓋上,像晃着撥浪鼓一樣搖晃着腦袋。
江姨還想再勸,但見顧暖冬了無生氣的樣子,她不禁嘆了口氣。
“你後悔變成現在這樣嗎?”江姨冷不丁的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卻像是知道顧暖冬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一樣。
顧暖冬微微一怔,但她很快想到江姨是榮少琛的人,說不定這句話就是榮少琛讓她來問的,不由苦澀一笑。
他不相信她,一直一直都不相信她!
這個事實,還真是讓她難過啊!
埋頭在膝蓋之間,顧暖冬嗓音微啞,悶聲說道:“認識他,我不後悔,但以後我是否還有自信這樣回答,我不知道。”
儘管爺爺最後還是去世了,但在她很需要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的時候,是榮少琛出現並幫着她處理了爺爺的事情。
哪怕這個過程帶了許多苦痛,可所有的決定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從來沒有人逼迫過她什麼,她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看着這個樣子的顧暖冬,江姨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她又在房內呆了一會,然後便一聲不發的離開了。
*
郊區葯園子里,譚悅坐在大陽傘下的搖椅上。
那天裴仲皓突然提出交往的事情,儘管她立馬就拒絕了,可這兩天她的心卻亂了。
所以,她索性跟公司申請了休年假,龜縮在葯園子里躲避任何人。
“還在想阿皓的話?”
見女兒心事重重的模樣,譚叔端着茶杯坐到了譚悅一旁的椅子上。
不久前裴仲皓特意跑了過來,當著譚叔的面,說了一堆會對譚悅好的話,最後提出要娶譚悅的要求。
當時譚悅就在場,譚叔知道他這個女兒心裡有心結,所以沒有答應裴仲皓,而是推說要由譚悅自己做主。
儘管當時裴仲皓說他有耐心等譚悅點頭,也說了未免尷尬,之後還像以前那樣相處,可他走後,譚叔還是看出來譚悅時不時就走神了。
“爸。”脫了鞋,譚悅兩手圈着腿,然後對着遠處嘆了口氣,“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她和裴仲皓算的上是青梅竹馬,從她記事起,她整個童年都是跟在裴仲皓身後的,後來因為上學的關係,兩人才分開了,但只要是寒暑假,兩人就又湊在一塊。
從小到大他們的感情都很好,可在譚悅看來,她更像是裴仲皓的跟班,是專門幫他收拾爛攤子的人。
少女情竇初開的時候,她喜歡上了裴仲皓,可那時候他只把她當哥們,當最好的朋友。
她見證了無數少女送情書給他的瘋狂場面,也聽到過他和其他男生侃侃而談女人的話題,可她一直以來都很明白,他們兩人的身份不匹配,裴家是不會要她這樣沒有背景的女人做兒媳婦的。
隔着小桌,譚叔像兒時那樣摸着譚悅的頭頂,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目光慈愛的看着她。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只是做了你認為對的事。”
她認為對的事?譚悅覺得譚叔話裡有話,可她現在還不能夠聽明白。
“傻孩子,你一直都在考慮你們兩人身份不匹配的事,對不對?”
別的人不了解,但譚叔卻看的很透徹,譚悅這孩子是個骨子裡略帶保守的人,是她自己親手築了一堵名為“門當戶對”的高牆,困住了她和裴仲皓兩個人。
而作為旁觀者,譚叔早就發現裴仲皓對譚悅有意,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直拒絕家裡的安排,就連送上門的女人也視而不見,一心一意陪在譚悅身邊。
因此,那天裴仲皓的話,譚叔是堅信不疑的。
但問題是譚悅還沒有想開,她還沒有看清裴仲皓對她的感情,譚叔才會說出由她自己做主的話來。
“爸,年輕的時候,你也看過大家族裡的勾心鬥角,你爭我奪。”頓了頓,譚悅輕嘆了口氣,“裴家的水深着呢!不然這些年他也不會跟在少琛的身邊,默默做一個集團副總,你知道以他的能力,即使有一家自己的大公司,那也不算什麼!”
“再說,裴家的生意,始終要有一個人挑頭,就算裴仲皓放棄了,可其他人不會這麼想。”盯着虛空中的某處,譚悅笑了笑,笑容卻夾雜着一絲苦意,“我不想成為他的負累,更不想成為他被人圍攻的原因。”
以裴仲皓的條件,他找一個世家女做妻子,對他以後會有很大的助力,而她幫不了他什麼,反而有可能在裴家內戰的時候給他添亂,這是譚悅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你啊!”譚叔眯着眼微微一笑,明明就是在為裴仲皓思前想後,卻看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還真是個傻孩子!
“爸!你到底想說什麼呀?”譚悅才問完心裡的疑惑,就聽到汽車的聲音,她不由抬頭看向大門,隨後眉頭一皺。
“這是榮家老宅子的車。”看清車牌號後,譚悅又仔細看了看車上的人,眉頭皺的更緊了,“是少琛的母親,她怎麼來了?”
譚叔也是一臉納悶,自從當年那件事情之後,他堅持躲到葯園子不理世事,他和孫珍淑之間就再也沒有了聯繫,可今天……
兩父女心思各異,正猜想着,孫珍淑已經下車朝這邊走了過來。
“榮太太。”在孫珍淑走近之前,譚悅已經站了起來,臉上還帶着得體的笑容,“不知道榮太太今天怎麼來了?”
慈善舞會之後,譚悅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被孫珍淑找上門羞辱,可她話音剛落,就見孫珍淑走向了譚叔。
“我是來找你的。”看着幾乎沒怎麼變過樣子的譚叔,孫珍淑挑了下眉,“老譚,好久不見了,有些陳年舊事,我想和你聊一聊。”
譚叔微微蹙起了眉頭,但他還是看了譚悅一眼,“小悅,你去準備茶點。”
“不用了,我們的談話不方便小孩子在場。”孫珍淑自進門後,就沒有正眼瞧過譚悅一眼。
譚悅擔心孫珍淑是因為她才找上譚叔,正要對譚叔說什麼,卻見譚悅用眼神驅趕她離開。
捋了捋耳邊的碎發,譚悅抿了抿唇,“爸,我先去園子澆水,榮太太你們慢聊。”
說完,譚悅朝葯園走去。
看到譚悅走遠了,孫珍淑指了指屋內,“我們還是進去說吧!”
說著,孫珍淑已經率先進了屋裡,根本就不理會譚叔臉上拒絕的表情。
“哎……沒想到這麼多年,她還是那副樣子。”譚叔輕嘆了口氣,搖着頭也走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