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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午時初至戌時未。

除小兔子以外,哪怕池凈的效率已經很高,也只治了十個孩子。還有四十餘個,最少最少也需要三天。

走出“手術室”的池凈疲憊不堪,但她並沒有離去,是因為她早已表態今晚要留宿大雜院,所以玉瓶等人早早便在臨時搭起的床上鋪好了被褥。

玉瓶等人早已吃飽離開,包括那三個跟屁蟲似的小毛孩也一同離去,去為那些殘廢的孩子們煎藥的煎藥,喂飯的喂飯。石蒼朮一直留意着自家小師妹,看着她上一刻還強撐着疲累的神色在喝着雞湯,喝第一口的時候已經眼皮沉了下來,喝第二口的時候已經是閉着眼睛喝的,喝第三口的時候只見她頭重重地一點,眼看整個臉都要埋進碗里去——

他忙伸手一撈,將她從雞湯中撈起來。輕輕地將那碗還有些燙的雞湯移開,他又好氣又好笑,眼露憐惜地就這麼托着她那似乎還不如自己巴掌大的臉,任她在自己手掌上睡得不省人事。

小師妹...看似精明,實則愚不可及的小師妹。

十二年前為了此間蒼生寧願捨棄自己性命,十二年後,難道又要重蹈覆轍這一切么?師父曾提過,小師妹是她族內唯一傳人了,她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她的族人着想啊。

這些非親非故的人,懂不懂得感恩還是另一回事,值得嗎?

莫非...石蒼朮沉吟着,想起小師妹提過,忘了回奇門山的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小師妹把她的族人忘了?

...

不去多想,還是等她醒來再問吧。

石蒼朮微嘆一口氣,一手仍扶托着她的臉,另一手抓起自己的衣袖當布巾,將她嘴角的油輕柔地擦乾淨。

擦完以後,他將她打橫抱起,往那簡陋的床走去。

看到這樣的床,他心下又是一陣不悅。他是男人,睡哪裡無所謂,可是小師妹怎麼能睡在這樣的床上?就算是現在條件不允許挑剔只能將就,但連帳幔都沒有,被蚊子咬醒怎麼辦?

他輕手躡腳地將小師妹放至那床,替她將被子蓋上。在這期間,小師妹睡得極沉,他懷疑此刻就算是有道雷劈在她耳邊她也醒不過來。

他順勢坐在了床邊的小矮凳上看着池凈熟睡的容顏發獃。那小矮凳本是楚家特意找出來給明兒虎牙小狼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坐的,此時的石蒼朮高大的身軀坐在那小小的凳子上,模樣極是滑稽。

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就是不想讓池凈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內。

在屋內昏暗跳躍的燈光下,她臉上的疤更添了幾分猙獰。他見了都如此心疼,其他那些寵小師妹入骨的師兄們見了,豈不是要把這天下給掀翻了?

他又是嘆氣,只覺得對這樣不懂愛惜自己的小師妹愁得不行。正要起身回去將湯喝完,一個黑色的飛影在池凈的臉上方掠過。

果然有蚊子!

他眼疾手快地伸出雙掌朝那飛影一拍,“啪”的一聲,打開手心,手心裡果真躺着一隻血肉模糊的蚊子。

他正要處理,低頭髮現池凈輕輕地皺了皺了眉。不妙,打蚊子的聲音太響了,吵到小師妹了。可是這些蚊子又沒人性,根本無法趕盡殺絕,如何是好?

...

玉萍忙完的時候已經是亥時。

她的床就搭在池凈的旁邊,往屋子裡走的時候,玉瓶從未想過自家姑娘會已經入睡,床邊還倚着一個男子!

她幾乎嚇破了膽,暗罵自己豬腦袋!姑娘今天那麼累,她不但沒有好好守在姑娘身邊,竟還放任姑娘與那名突然冒出來的奇怪男子共處一室!

雖然姑娘也說了,這人是姑娘幼時的玩伴。然而姑娘重情,她卻不。幼時的玩伴又如何?心懷不軌的人連最親的人都能下手,何況只是幼時的玩伴。

再說了,他那麼大個子,屈膝坐在那麼小的一張矮凳上,不是怪男人是什麼!他還一邊將頭往床上的姑娘臉上湊!

難道他在對姑娘...玉瓶心一慌,不動聲色地疾步朝那床走去。

她走路的聲音已經盡量輕巧無音,但那男子耳力極強,本來半俯身對着姑娘的臉聽到她的腳步聲後,瞬間轉了過來望向她。

“啊...”玉瓶低呼出聲,撫着心口往後退了一步。他怎麼了?

“噓!”石蒼朮將手指豎在唇中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邊用另一隻手的指甲抓了抓自己的臉。他的臉上有着好幾個紅腫的蚊子包...

這些蚊子包分布在他臉的左右側,有的已經被他抓出一道道醒目的紅痕,有的則像是剛被蚊子咬了不久。

“石公子你這是怎麼了?”玉瓶輕步走上前也壓低了聲音問道,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床上酣然入睡的池凈,見其睡顏安詳衣衫整齊,放下了一些心來。

“有蚊子...”石蒼朮道,又抓了抓臉上的腫包。“我怕它們咬醒小...小凈兒。”

玉瓶這下顧不得再偷偷打量池凈,而是驚訝地揚高了眉,眼瞳睜得大大的望着石蒼朮。他意思是...

“嗯。它們都來咬我,就不去咬小凈兒了。”他曾聽說蚊子都喜歡優先喝比較香的血,它們能聞到人們聞不出來的血液里散發出來的香甜氣味,會選擇最甜最嫩的皮膚來叮。

自己雖然自小養尊處優,但小師妹看起來比自己香多了甜多了嫩多了...

他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將臉湊近了去,那些要圍着小師妹咬的蚊子便全往自己臉上圍攏過來。他忍着不敢打,怕吵醒她,只能拚命地抓癢,本以為這幾隻蚊子吃飽了便會一去不回,誰知...

他咬牙恨恨地想着,它們必定是回去後還通知自己的家族一同前來聚餐!反正他現在感覺自己整張臉都在發紅髮熱,也看到了玉瓶看着自己的古怪的神情,宛如自己是個智障。

玉瓶一直緊緊盯着他,臉上一直是那種憋着一股氣似的表情,直憋得滿臉通紅。終於,她邁開了步子,極慢極輕地小步走到了屋外。

真是個怪丫頭,就跟小師妹一樣的。

石蒼朮一頭霧水,或許她忘了什麼東西,要出去取一下吧。他正要坐回凳子上,突然屋外傳來猖狂的笑聲嚇得他差點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該不會是個傻子吧哈哈哈哈哈哈...”

石蒼朮的臉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