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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次銅屍之戰死傷很容易清點。

被銅屍咬了的,沒多久就會被同化成銅屍,跟原本的銅屍一起攻打無華軍,而沒被咬的,也都全躲回了城裡。

也就是說,不存在什麼屍體找不回來,無法確認死亡人數的情況。

銅屍被集中焚燒後,軍中士兵們近距離看清了那些如同乾屍般面目猙獰的銅屍,這才後怕起來。

面對此等可怕的怪物,而不是正常的敵人,會產生退縮之意在所難免。

逃兵只有三個,於池凈看來已經算是很少了。被擒住的其中兩個逃兵已經被當眾斬首,還有一個成功逃離。

池凈被萬晟調離前往追尋逃兵,卻又放心不下無華軍。萬晟便給二師弟白隱生,六師弟尉遲無夢修書一封,請他們以奇門山弟子身份帶少量人前來暗中相助。

起碼,虛通若趁自己和凈凈不在,又出些陰損奇招的話,他們能化解一二。

“權當散心罷。”將離執起池凈的小手道,語氣卻是不容置喙。

“嗯。”池凈輕聲道,與將離十指緊扣。

她一直有一個夢想,想跟喜歡的人一起闖蕩江湖,行俠仗義。

哪怕幾天也好。

按照卦象所指方向,二人竟來到了那個令池凈印象極其深刻,陰氣極重的黑虎村。

“大師兄…這江虎子,是黑虎村出來的人。”池凈不可思議地道,再次想起崖子口中那位思想前衛的村長來。

將離微點頭,吹響骨哨,上次充當了一迴向導的崖子再次出現。

“主子。”崖子對將離俯首,又轉向池凈:“見過掌門。”

“嗯,崖子,你聽說過江虎子這個人嗎?”池凈直接道。

“他已經回到村中。”崖子似乎並不奇怪他們為何會打聽這個人。

“哦,他果然是黑虎村的人!他家住何處?”池凈喜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看來他們很快可以回到無華軍中了。

“是的,他是村長的義子。”崖子道。

“村長的義子?”那位巴不得自己斷子絕孫的村長的…義子?

“是的,村長一生孤獨,無妻無兒,十幾年前有人將一個孩子扔在了他的門前,他無奈之下只得將孩子抱回去養大。”說起這位充滿傳奇色彩的村長,崖子面露欽佩。

“江虎子就是那個棄嬰…”池凈道,覺得有哪裡不對。

雖然她對這位村長素未謀面,但她總覺得這位村長雖然想法略為偏激,但為réndà氣磊落,不像是會教孩子當逃兵的人。

“這位村長近來是否身體欠恙?”像想到了什麼,她突然問道。

“掌門果真料事如神。”崖子有些感傷,想起村長的病。

“所以,江虎子並非有心當逃兵,他其實是回家探親。”池凈喃喃自語起來。

戰事吃緊,別說回鄉探親了,就是回鄉奔喪,萬晟也不會同意的。

算了,先把人找到吧!

崖子帶着他們二人走過“哭池”,路過那一個個歪歪斜斜風格迥然的房屋,來到一個砌着泥磚,屋頂鋪着黑瓦的屋子前面。

相比起村中其他簡陋又不禦寒的草屋,這間磚屋看來應該是村中最好的一間了。

三人正要敲門,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逃兵江虎子拿着小葯煲走了出來,見是池凈,當場傻眼了。

他知道會有人找上來,也知道不會很久,但顯然沒想過親自找過來的人會是池凈。

他舔了舔乾裂得脫皮的唇,覺得自己真是罪不可赦,竟驚動了她:“池姑娘…”

“虎子。”池凈道,臉一沉,只站在那裡沒有移動,便散發著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池姑娘,我錯了…”江虎子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開始磕頭。

“義父…幾天前我收到家書,義父他纏綿病榻不起,鄰居說他時日無多…”

“但當時大批銅屍來犯,我不能扔下同伴們不管…可我是在得知銅屍已經被楚將軍與池姑娘zhìfú後,等不及,才連夜離開…”

“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我身為人子,不能…不能不回來送他最後一程…”

“我知道,不管什麼原因,我虎子是個逃兵,名副其實的逃兵!”

“但是,池姑娘,我求求你,求求你,可不可以再讓我侍候義父幾天…”

“到時如何處置我,我毫無怨言!求求你池姑娘…”

牛高馬壯的小夥子邊磕頭,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聞者傷心。

見是如此真相,池凈也為難了。

軍法如山,但虎子所言也確實句句屬實。她問過了點兵的副將,有虎子的同鄉作證,他確實是在銅屍被燒後才急匆匆離開了軍營。

可見不是個拎不清的。

她正斟酌着思量着,屋子裡頭卻徒然傳來一陣噼里啪啦摔碗掉盆的聲音。

一個蒼老沙啞又充滿怒氣的老者聲音響起:“滾…滾回去!你,你個沒用的臭小子…滾!”

“義父!”虎子驚呼一聲,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池凈等人了,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轉身就奔回了屋子裡。

池凈沉吟片刻,幾步穿過曬滿了蘿卜乾的小院子,緊跟其上。

屋子裡有濃郁的藥味籠罩其中,揮之不去。那是只有久病不起的人的房中才會有的氣味,尤其空氣中當歸這一味藥材的味道最重。

當歸,歸肝、心、脾經。當歸是中藥中的補血要葯,用途很廣,因此一時半會她也猜不出村長得的是什麼病。

池凈站在門口,往裡頭的床上看去,終於見到了這位久仰大名的江村長。

他臉色蒼白,兩邊顴骨高高地凸起,瘦得只剩皮包骨,整個人枯萎得像一張乾癟的半點水分也沒有的白菜葉子。

唯有那雙眼。

那雙眼並沒有因為疼痛的折磨而失去光彩,他伸出無力的手指,指着江虎子用盡全身力氣破口大罵。

“畜生!你…你說你是將軍批准,讓,讓你休假回來的!”吃力地吼了一句,他捂着心口,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江虎子撲了過去,急忙流着淚幫他按揉着心口處:“義父!孩兒不孝,都是孩兒不好…義父你別動氣,義父…”

“逃兵…”江村長氣得一口氣久久沒順過來,有氣無力地捶了捶眼前的小子,也想哭:“逃兵…逃兵是要處死的啊!你這個畜生啊!”

他就知道!養孩子,養孩子做什麼?遲早養出個死亡來!

他想方設法把虎子送出這個村子,想託人給他在城裡找一份輕鬆點,離村子裡近點的差事,他倒好!就像被困多年的鳥兒終於重獲zìyóu,一轉身就不聽他這老爹的話了,去從軍!

軍營,那是人待的地方么?世道那麼亂,連小老百姓都活得提心弔膽,更何況軍中區區小兵!永遠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明天太陽升起來…

不是自己親生的都那麼鬧心了,要真是自己親生的,他還不得早在十幾年前就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