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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哲覺得,他似乎明白為何李純願意為程紫玉放棄權勢了。

這幾日,他過得尤其平和。

當然,是無可奈何不得不。

他,身受重傷,和程家一眾主子躲在了一起。

吃程家的,喝程家的,面對程家眾人,接受他們的照顧。

他的傷不輕,以至於他只能被動融入了這家人之中。

雖是難為,可並不是沒法忍受。

何家老夫人每日如定海神針般坐着,哪怕什麼都不做,都給人安定感。

何氏則負責了他們的伙食,沒有新鮮食材,但每日還是變着法子做出可口的食物來。這不,何氏才剛剛將一碗熱騰騰的葯粥端到了他跟前,並逼着他,盯着他,一口一口喝乾凈了才離開。

程子鳴和程子諾在這種狀況下,還是一個悶頭作畫,一個抱着書本,半點不負他們畫瘋子和書獃子的稱呼。

就連那個程明,也是真性情到了家。在知道妻兒是被算計致死後,一下就從醉生夢死里醒了過來,被圍的那日便恨不得要與朱常珏的人拼個你死我活。而這幾日的他,則纏着自己那幾個死士學起了面敵時可用來同歸於盡的招數……

但只要一到吃飯時,一家人便還是整整齊齊坐下,哪怕不說話,可其中溫情還是能感染到朱常哲。

尤其那日婆子好不容易從乾巴巴的食材堆里找到一包乾貝時。

“乾貝有營養,奴婢給煮個乾貝粥吧。”

可何氏卻堅持把乾貝扔了回去:“哲王有傷不能吃腥,哪怕不給他吃,可他聞到這鮮味只能看着咱們吃該多難受。索性便大伙兒都不吃!”

真實?溫暖?可以相互依靠和託付?

朱常哲想,這大概是李純想要的。這些,恰恰是他們這些人最缺的。而家,對於皇室中人來說,便更遙遠了。

所以,此刻的朱常哲也對眼下的種種尤其珍惜。

他成不了他們的家人,但若有能力,他還是願意為這段日子的安定報答一番的……

誰能想到,眼下他們這上百人,卻是由程紫玉那個叫入畫的丫頭髮號施令。

他們都藏在了這同一空間,等着被救援。

朱常哲,也是礙於這道差點要了他命的傷口,不得不在這兒養着……

而此刻,何家那個長房長子程子鳴又在犯傻了。

朱常哲不知已是第幾次看見他偷偷在畫那入畫了。

“你喜歡她?”朱常哲少有地多管閑事。

程子鳴愣了愣……

那日,入畫突然回到了荊溪。

隨後,她便用老爺子和程紫玉的名號,在何氏的支持下,將所有權利掌控在手。他們不知入畫在做什麼,只知她很忙,就連她從京城帶回的那幫人也很忙。

而幾天後,大環境突然變了。

善堂出事,哲王出事,衙門出事,知書也失蹤了。

在程家人唯恐知書出事而在四處尋找時,程睿也消失了……

那晚半夜,程睿踢開了何氏的房門,好一番的怒罵,似乎一口氣要把這一年多來受的氣全都發泄出來。

何氏還以為他醉了,但很快卻又發現他清醒得很!

他只不過是撕開了偽裝,回復成了一年多前那個自私瘋癲的畜生。

“哈,瞧不起我是吧?告訴你們,程家只能是我的!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你們睜大眼瞧好了!你,你們何家,還有你們所有人,都給我等着,看着!很快,你們便會知道,誰才能掌控程家!……”

程睿還對何氏動手了,兩個耳光後,將她一把撞去了牆上。

何氏厲聲尖叫時,程睿已揚長而去。

入畫聞訊而來,派人去追時,程睿已不知蹤影。

衛兵來報,荊溪和程家周圍氣場已然不對,暗處應該有不少眼睛盯住了程家。

入畫知道,該來的,要來了。

當晚,整個程府進入了警戒狀態。

虧得入畫先前有準備,做了不少陷阱,一口氣抓住了好幾個潛入府邸的黑衣人。

她當時便命程府下人敲鑼打鼓鬧起來。

程家大宅挨着工坊,上上下下住了千多人,這麼一鬧,叫整個一條街都燈火通明。附近的百姓全都出來了。

果然,被抓的那幾個熬不住李純親衛的盤問,招認他們原計劃是放火擄人。

可程府外邊已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暗的成了明的,朱常珏的人還不至於瘋到明刀明qiāng上門的地步,只能暫時作罷,退了下去。

外人和大部分程家人都不知其中兇險,也只入畫和一眾守衛齊齊大舒一口氣。

當時的東海消息已出,朱常珏已經露面。

果然,他才一曝光,便已經將視線投到了程家身上……

入畫當時便要求所有人收拾好東西,準備離府。

可天亮後,她發現少了程子鳴。

她帶人在畫室找到了他。

程子鳴是個倔脾氣,他尚不知危機,自然不肯離開他最愛之地,可入畫卻直接掄起工具就親手砸了他的案台,並將他今早勾勒的一幅畫給撕了個粉碎。

程子鳴氣得七竅生煙,若入畫不是妹妹最看重的侍女,他當時必當直接掐死了她。

哪知入畫卻哭着嚎了起來:

“畫可以重畫,撕了可以重來,可人生沒有機會,程家也不會再有機會了。大少爺,你是長房長孫,您可以挑不起程家,您可以逃避責任,甚至可以和三老爺一樣醉生夢死,不問任何事!可你不能辜負家族,欺負四小姐,不能拖了程家人的後腿!”

入畫直接喚了幾個衛兵,將程子鳴裹成了粽子,直接拖出了畫室。

程子鳴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入畫,怒火也莫名轉化成了自問。

隨後入畫代表程紫玉宣布,程家工坊將停工一段時間,並驅散了所有工人學徒下人,只留下了一座空宅。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當著荊溪百姓的面,所有人都退去了程家山上莊子,即老爺子的那座小工坊。

入畫料定了朱常珏不會光天化日動手,果然,他們輕鬆撤離了。

“這是最大程度保全程家宅子,工坊和所有人員安全的辦法。程家空了,朱常珏再有理再猖狂,也不可能再去程家空宅里鬧。”當日程紫玉就是這麼告訴入畫的。

“相對,他們只會以為咱們是為了保全山上莊子的秘密才離開。朱常安知道老爺子半生的心血都在工坊里藏着。所以山上莊子總歸是他們志在必得的。

因此只要不出意外,他們都不會阻止咱們撤退去山上。山上是個獨立存在,相比大宅,事實更方便他們動手,所以他們一定會等着咱們逃上山而不會中途動手。

上輩子,朱常安要的那些,就被山上那場大火給燒了。這輩子,我要讓他繼續上輩子的痛!”

一切都在掌控中,果然當晚半夜,只見一道道黑影出現,快速將整個山頭和莊子給圍住了。

龍窯前,被綁成粽子的程子鳴被入畫推在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