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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衛長剛帶了船隊行出朱常珏的控制範圍,便覺出了不對勁。

不是他看見了什麼,發現了什麼,而是暗衛多年的經驗讓他覺出了殺氣。

他本以為有埋伏,已做好了防禦準備。

卻是一條箭船突然從一邊的蘆葦盪子里穿了出來。

他定睛一瞧,才見來人是常年跟在李純身邊的疾風。

順着疾風的示意,他這才發現周圍的蘆葦盪子里,有不少箭船隱在了其中。

疾風:“前方已被我們封鎖。許家船隊來幫忙了,天羅地網已經布下,朱常珏出不去的!可為何……你們可以全身而退?郡主呢?”他們才剛要準備出擊,便見甲衛安然而回,他們正一頭霧水。

“主子來了?”

甲衛長腿一軟,差點沒支持住。原來,原來救兵並不是沒到,而是在布網。“主子,主子人在哪兒?”甲衛長滿口泛苦,他怎麼也沒想到,就差了那麼一點點。他們已犯了一個大錯。

甲衛長懊悔至極。

可理智告訴他,此刻不能返回營救程紫玉。

若讓朱常珏察出什麼,程紫玉便真成了他手上的把柄。

他一時並沒有好主意。

想着程紫玉還在等他的信號,那麼他能做的,也就是在信號上做個手腳,至少可以提醒她有變故。

最好,可以打消她原本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主意。

留着甲二甲三與疾風他們交換信息時,甲衛長几乎是打着顫拿出了信號彈。隨後,他連放了三顆。顏色不同,數量也不同,女主子一定會發現不對,也會多幾分猶豫吧?

只可惜,他們正面朱常珏船隊的後身,視線被阻,壓根看不見那邊的狀況。

甲衛長只想嘔血。當時的他,竟是那般害怕bàozhà聲響起。

他甚至開始期望,女主子一向神機妙算,是不是可以想到別的脫身之道?老天能不能再給點運氣?或許還有別的變數?……

在他正備受煎熬時,許海直也現身了。

原來,許海直從來沒有要對欠程紫玉的那個人情食言。

東海這幾個月變故連連,許家雖很想獨善其身,但怎麼也不會完全坐視不管。尤其,當發現對手是朱常珏,當發現卑鄙無恥的朱常珏還勾結了倭寇……民族大義當前,許家已經開始了備戰。

在康安伯被牽制地焦頭爛額時,許家更有了出手相助的打算。

當然,除卻為了大周和民族,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當發現,原來朱常珏才是昔日的施汪海盜群的幕後主使,就從這一點,便註定了許家不能讓朱常珏上位,否則很快許家便將首當其衝成為朱常珏上位後的必除之患。

但許家有他們的顧忌。

關鍵是打完之後怎麼辦?

他們是海盜,朝廷是會領他們情,還是反手收拾他們?

若不領情,那他們賠了夫人又折兵,一蹶不振都是小事,只怕會遭遇滅頂之災。朝廷若不講理,認為他們的相幫使朝廷丟了面子,說不定還會趁虛而入來反戈一擊。

所以,許海直一直沒敢動手,他希望在朝廷明顯做出表態後再出擊……

但他的人,一直都在盯着朱常珏。

前幾天程紫玉送信時,也正好是他收到康安伯來信之時。

當時康安伯因程紫玉南下也想到自己外孫或許有消息了,一時急躁下,便被朱常珏擺了一道,雖然成功收復了象山,但也被牽制在了那兒。康安伯知道許海直的心思,便用自己和外孫的名頭許下了不少承諾請許家相幫。

許海直本就要答應程紫玉的,自然沒有拒絕,隨後將他的人化整為零,跟住了朱常珏。

他猜到朱常珏突然轉而往西走,方向或是太湖時,便大概猜測他有可能是去堵程紫玉了。

想着他的原計劃便是要伺機追擊朱常珏,屆時程紫玉之危自解,為防消息走漏便索性沒有通知她。

朱常珏的人手比許家想象中還要多,而且是陸路和水路同行。所以許家在有十足把握前一直沒有現身,只是遠遠跟着,並調動他們所有的人手,打算包抄朱常珏……

昨晚,他跟着朱常珏趕到太湖時已是半夜。

夜霧茫茫,他們的人偽裝很好,跟得還遠,朱常珏那裡是半點不知。

許海直頭疼於他帶的人都是水兵,而朱常珏不但總人數好幾萬,在陸地上的裝備和實力也都遠強於他。真要動起手來,他不但很難做到趕盡殺絕,還未必能在陸地擋住對方。

在許海直趕到荊溪時,剛好聽說幾刻鐘前程紫玉剛與朱常安交鋒了一把。

朱常安一敗塗地,陸地上的千餘人竟然被程紫玉他們全殲了?許海直好奇不已,便悄悄繞了一圈從別處上岸去打探了。

他到了程府別院附近時,朱常珏的人已經開始了攻門。正一籌莫展的他,卻發現除了自己,竟還有一路人鬼鬼祟祟。

兩路人狹路相逢差點打起來,隨後發現是老熟人。

另一路人,正是李純!

李純快馬加鞭剛到不久。

他和許海直一樣,正在苦惱陸地兵力好調,但水路上他卻沒有足夠的人手和船隻去與朱常珏硬碰硬。

兩人剛好可以相互彌補不足,自是相視而笑,一拍即合。

為了讓許家無後顧之憂,李純也許下了承諾,事成後全力促成許家的招安事宜,並會將條件放到極其優渥和寬鬆。

許海直與李純已不是第一次合作,兩人對各自人品有一定信任,立馬決定,許海直負責水路,李純負責陸路。

他們一直盯着程府,知道從程紫玉到甲衛眾人幾乎沒有損耗還有所應對,便沒有着急強攻,而是各自開始了準備,以打算讓朱常珏這次插翅難飛,全軍覆沒。

所以,這才是哪怕大火衝天,程紫玉他們也久不見官兵來接應的原因。

其實是李純正在組織兵力,調兵遣將。

他南下倉促,身邊沒有人手,所有兵力都必須從周遭城鎮的官兵里調,面對朱常珏裝備不俗的幾萬人,周遭都是小城小鎮的官兵人數明顯不夠,他的準備工作難度並不低。

李純儘力了。

巡撫和金陵都派出了趕來支援的兵力,但卻因着一場雨,使得他們的速度都緩了一半。

大風大雨里,李純只從周圍城鎮集合到了萬人官兵。

如此,他的人數也比朱常珏少了一大截。

但焦急迫切的他已經等不下去了。

他與許海直約定好,待大火一滅,許海直負責水路圍堵朱常珏。而他則帶人從別院撕開口子,剛好可以和一眾甲衛裡應外合,打朱常珏陸路那兩萬人個措手不及。

然而,火剛滅,雨剛停,變數便出。

wàiwéi的李純和許海直都只打探到,說甲衛在與朱常珏談判後,船隊全身而退了。

確認甲衛船隊正離開,李純他們自然先暫停了動手。

說實話,李純和許海直都沒看懂,沒想明白。

李純的意識里,甲衛絕對不可能留下程紫玉一人面敵。而不知程紫玉成功扯了聖旨的謊,並身懷有孕的李純也不覺得妻子一人的價值足以讓朱常珏放過整個甲衛,所以他壓根就沒想到妻子打算與朱常珏同歸於盡……

甲衛離開的方向,天空炸開了三顆信號彈後,李純覺出了深深的不安。他衝到了最前面,下了強攻令。

然而,bàozhà發生了。

這個巨大的bàozhà聲讓滿心期望奇蹟發生的甲衛長心生失望,讓許海直滿心欽佩,也讓李純心頭不安擴大到了極點。

他希望這bàozhà是來自甲衛的後手,而不是人為的引爆。可他輕功全展,殺進別院後,便從高處看見甲衛的船隊正在返回……

他似乎聽到那些兄弟們口中喊到了“郡主”……

郡主?

對這bàozhà發生處喊郡主?

那一瞬,他是懵的。他腦中強調不可能,可心中卻塌了一片,身體更是不聽使喚地飛掠着往湖邊去。

他和他的人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他刀尖滴血,一身是紅趕到湖邊時,只看見了高掛“珏”字旗的那艘大船伴着熊熊大火正往湖面上傾,船上還有幸免於難或是滿身是火的傢伙在往水裡跳……

這一次,李純聽得很清楚。

這些人口中都在怒罵程紫玉。

他一下想明白了。

朱常珏的船在水中,若不是正面的暗算,壓根就不足以讓船體毀成這樣。他看到了湖面上漂浮,被炸成了一片片似來自她斗篷的狐毛,心如刀絞。

還有什麼不明白?

她是以為救援無望,走投無路下用她的辦法來最大程度地殺敵並保全己方實力。

“程紫玉!”他咆哮怒吼。“程紫玉,你給我出來!”

她怎麼能?

她竟然就這麼拋下了他!

就差了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啊!

李純無比自責和內疚。他應該早些不計代價先救出她的,他不該想着一網打盡的,他不該見她一直掌控了節奏就以為她會堅持到最後的,他錯了。

他應該在趕到的第一時間就殺到她身邊,陪在她一起,抗爭到最後。哪怕是一起死。可她卻是在走投無路時自己扛了所有,當時的她該是多寂寞?該有多恐懼?

“程紫玉,你出來!我來接你回家了!”

李純瘋了一般往湖邊突,他的衛兵拉不住他,只能跟在他身後幫着相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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