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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為了站起身來,程紫玉還不得不咬牙再次撐身了一把。

由於做的都是精細活兒,她的手一直注意保養,細嫩無比。這兩把下去,痛得她渾身發顫,後背全濕。

那片碎瓷已完全割開了她的手肉,給她手上留下了一道既長且深,一直蔓延到手指的傷。

劇痛鑽心傳來,那傷怕已見骨。

完了,這次不但要栽,這手會不會廢了?她瞬間閃過這個可怕的念頭。一股恐懼油然而生!重活一世,手還是會被廢嗎?她依舊沒法帶領程家前行嗎?這個時候,她想起的竟是這個!

按說被算計是常有的事,但今日真是太過邪門了。

她不知這次等着自己的是什麼,她還什麼都沒弄清楚呢!算計常常有,但只有這次,叫她連應對之力都還無。

全沒頭緒!

桂兒柳兒都沒能躲開,她自然也難以逃開。

一道風吹過,已有重物劈向了她的後頸。

程紫玉連攻擊她的人都沒看清,只瞥到了幾個迷迷糊糊的影子,眼前便金星閃過,陷入了一片黑暗。

而這一瞬她的腦中,千思百轉間,已有許多疑問閃過。

只怪她最近太安逸,只怪她下意識以為宮中最近平靜,不可能有人會堂而皇之動手,只怪她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文蘭文慶身上,萬沒有想到,對方繞了一個大圈子,對自己也有所圖。

那麼,自己是他們的主要目標?還是順手而為?

文蘭是柳兒看着進入這裡的,柳兒是她親眼看着走進這處的,眼下那兩人……是都已栽了嗎?人又在何處?

這都是文慶所為?

畢竟起因在文慶,而她們所有人,都是文慶那個嬤嬤引來的啊!

文慶要做什麼呢?文慶是主謀還是幫凶?

不對!不是文慶!

正如文蘭所言,文慶與文蘭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的關係,哪怕文慶自己想要作死也不會忘記她此舉會連累了族人。她腦子也活絡,應變也快,不可能犯這樣的錯。

當然最重要的,是文慶沒這實力。

今日辦宴,臨近慈寧宮附近有不少無人居住的偏殿偏院都用來供賓客解酒休息和更衣之用了。這處明顯是其中之一。這不會錯。

但文慶在後宮空有虛名卻無實權,她能有這個實力?

這附近鬧出動靜卻無人過來,顯然先前人已被支開,做過了清場;

不久前柳兒瞧見守着這處宮門的宮人也已不見,要麼那幾個守門的原本便是主謀的手下,要麼是被支開了;

能接二連三算計成功,連柳兒也已栽了,對方顯然有備而來;

慈寧宮守衛重重,按理這附近正處眼皮子底下,包括程紫玉在內,下意識都覺得安全萬無一失,能料想有人作妖;

對方將動手地選在更衣處,這更是最大程度避開了各路侍衛和宮人的注意力;能動用高手混進來之人更是絕非泛泛;說不定從文慶一早的什麼果子便已是陰謀開始……

能成功在宮裡折騰這麼一大圈的,絕對不在文慶能力範圍,究竟是誰?

事實這個範圍已經很小了,無非是在宮中有一定勢力,有所圖的!也就那麼幾個人了吧?

程紫玉對自己的性命安全無憂,畢竟不管誰有意蹦躂,眼下這個時候,絕不敢輕易弄死自己。否則將面對的便是從皇帝太后到李純的雷霆震怒,誰也不會冒着那風險!

但程紫玉更擔心了。

沒了意識,她豈不是任人擺布?若是有人壞她名節怎辦?要知道李純不在京中,壓根救不了自己……

兩眼一抹黑,意識完全渙散。程紫玉今生的第一次暈倒,就這麼來了……

她掉進了一個冗長的夢裡。

睜開眼,竟是在安王府里。

那個囚禁了她的小院。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日子裡。

太后一薨,靠山一倒,她便被冠上了“瘋婦”稱號,被塞進了這個陰冷潮濕漆黑有蟲有鼠的小屋子。

隨後各懷目的的人啊,個個都巴不得來踩她一腳。她當然知道,這些人都是朱常安明着暗着放進來欺辱她的。

一開始,對她只是生活條件的逼迫,她不為所動。

漸漸的,這些人在他的示意下,開始變本加厲。而他想要的,無非是逼迫她忍不下去後,主動將程家的各種方子古法捧出來。

就如此刻,眼前走開的,正是朱常安的侍妾。

許是太想揚眉吐氣了,這妾室不但來辱她,還輕而易舉便用剪刀弄傷了她的手。

她好痛。

十指連心,更何況這傷從掌心到指心,已經及骨。

黏黏膩膩的血在手上糊開,她幾乎聽到了血落地的滴答聲。

怎能傷手呢?

手會不會廢了?

廢了還怎麼幹活?還如何做家主?還如何在自己喜歡又擅長的領域發揮能力?

手痛帶來了心痛和心慌,叫她沒法淡定下來,叫她團團轉。而更多的,還是恐懼。即便她一直在掩飾,可她是怕的!怎會不怕?

門又開了,來了一個好心的丫鬟,偷摸帶來了葯。

當藥物滲進傷口,她的手一陣痛麻。

很快,她的手從指尖到掌心都縈繞了淡淡的黑。

鑽心蝕骨的痛。

痛得她幾乎打滾。

她的手廢了。

但心更痛!

她痛到想殺人。一個匠人的手,意味的不僅僅是飯碗,還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振作的希望,重新來過的希望,再次崛起的希望……都沒了。她成了廢人一個!

她的心似被人抓住了揪打,但她還在咬牙。她不願讓朱常安得逞。甚至不願讓那些賤人看到她敗落而覺得贏了自己。她只是抬起頭,盯着那兩人,直勾勾的,帶着瘮人的光芒。

叫那兩人心頭髮虛,連連後退……

場景一換,馬車搖晃,陳金玉出現眼前,拿着那針頭泛綠的針,一臉壞笑。

“你……已經死了。”程紫玉淡淡開口。不比剛剛那倆人,她們對她,連仇敵都算不上。

但陳金玉……是她真實恨極的!她怎會忘了,陳金玉早成了她的手下敗將,早已死了幾個月了?

“死了我也要來找你。”

“陰魂不散嗎?拿針做什麼?還要戳我手嗎?你忘了,我的手已經廢了。”

“我不管!廢了我也要戳!誰叫我恨你!”金玉捻着那針,針頭在光下泛着綠光……

程紫玉突地感覺整雙手又疼了起來。繼而引着她心也一陣陣抽搐起來。手痛伴着心痛,讓她渾身都痛。那些一無所有,家破人亡的慘況和絕望再次包圍了她。不甘陣陣升騰,讓她憤怒!連她血都快要沸起來!

憑什麼!

憑什麼她完好時,他們要來毀了她!她被毀了後,他們還要來折磨她!之前已經做過了一次還不夠,他們還要接二連三來傷害她?

眼看着陳金玉的臉漸漸扭曲,漸漸猙獰,如魔鬼一般再次拿着針撲來,這次她卻做不到如前世那般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