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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感受到了懷中孩子的情緒,不由得心裡一緊。

她自然不是突發奇想說出這句話的,她是從剛剛顧君瑋對家銘的態度,判斷他並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這個兒子,才想讓他給家銘一個安心。

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顧大將軍從一出現開始就表現得很沉穩,臉上雖也會出現不同的表情,但蘇雲知道,那不是他內心真正的情緒。

他有屬於一個大將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控制自己臉上的表情,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在牌類遊戲中,類似這樣的表情通常被稱為撲克臉,即無論拿到好牌壞牌都不動聲色,讓對方無法看穿自己。

若不是蘇雲對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和微妙表情都習慣了觀察入微,也不會判斷眼前這個男人,其實也沒有傳說中那麼不在意自己這個兒子。

不過,心理學講的都是一個概率,在真正的結果出來前,就算這個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也沒有人敢肯定這百分之一不存在,畢竟人心最難測。

看着眼前的人只是眼眸深沉地看着她,半天不說話,原本很有把握的蘇雲心裡也忍不住打起了突,輕咬下唇,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一種有點變味的執着。

你都沒看到你的孩子在失望嗎?

你這個父親真的就這麼鐵石心腸嗎?

彷彿從女子的眼中看到了這一聲聲指責,顧君瑋終是淡淡一笑,眼帘微垂,看着一臉泫然欲泣的孩子,道:“我自是會去看你的,男子漢大丈夫,別動不動就撒嬌。”

家銘一愣,驚喜地抬頭看着父親,一張小臉都憋紅了,重重地點了點頭,笑出了兩顆小虎牙,“嗯!”

顧君瑋繼續道:“那你現在先回房,我與你母親有話要說。”

蘇雲看得有點晃神,男人這會兒的笑容,竟透出了幾許溫情的味道,給人一種不帶一絲書卷氣的儒雅感覺,很是俊朗惑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民間給他的另一個稱號——“儒將”,據說顧大將軍帶兵靠的不是一身的蠻力和嚇人的氣勢,而是沉穩的風度和智近乎妖的頭腦。

他帶兵打戰,很少有那種硬碰硬的正面對峙,往往都是攻敵人一個出其不意,有幾場戰役甚至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現在看着眼前的顧君瑋,她似乎找到了一點從別人口中聽來的,顧大將軍的形象。

有了父親的安撫,家銘這個小迷弟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殷勤地掙扎着讓蘇雲把他放到地上,噔噔噔跑到了蘇娘身邊。

只是臨走前,還是有點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看蘇雲和顧君瑋,“父親,母親,你們要快點溝通完感情哦。”

鐵蛋柱子說過,每次他們的阿耶阿娘讓他們自己出去玩,便是因為他們要溝通感情了,小孩子是不能看着的。

蘇雲驚訝地半張開嘴,半天合不攏。

這小子,是什麼時候學會這種話的?!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這附近已經只剩下她和面前的男人了。

蘇雲感覺自己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有點緊張,但她強裝鎮定地抬頭看着面前的男人,努力擺出一副談判的架勢來。

顧君瑋看着她這樣子,忍不住低低笑了,眼眸中卻閃過了一絲冷然,“我想,你這樣千方百計地讓我來見你一面,定是有什麼要說。”

說完,便定定地看着她,一副讓她自己交代的模樣。

蘇雲不意外這男人看出了她的意圖,也猜到他今天會過來絕不是巧合,於是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早便猜到了,卻到現在才來,我猜,這期間我的底細早便被你查探了一遍吧。”

顧君瑋唇邊笑容依舊,不緊不慢道:“試探便不必了,我會過來找你,便是給了你一個機會。”他眼帘微垂,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壓迫感十足地看着她,慢慢問出口,“你,究竟是誰?”

蘇雲的心不由得一顫,一瞬間,她產生了一種正在與狼共舞的感覺。

她強壓下自己想後退的腳步,嘴角的笑容又上揚了幾分,“那我是不是應該對你感激涕零才對?”

這次,男人半天沒說話,隻眼眸深沉地看着她,忽地,悠然一笑,“你要這樣做,我不反對,畢竟,若不是發現你沒有威脅,你現在……只怕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嘴裡說著這樣殘忍的話,男人嘴角揚起的笑容卻依舊溫和俊雅,定定看着她的眼眸一如往常般,深沉如海,彷彿裡面裝着許多東西,外人卻完全看不透。

蘇雲這下是真的無法維持笑容了,心跳凌亂而急促。

她還是低估這個男人了,這不是她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人命有時候連草芥都不如,特別是對於這個,手中不知道已經沾染了多少鮮血的男人來說。

她猜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有點僵硬,深呼吸了幾口氣,她勉強微揚嘴角開口,“既然如此,你肯定已經對我的身份有了判斷,不是嗎?”

顧君瑋微微挑眉,這下是真的有點佩服眼前這女子了,很少有人在面對他的逼問時,還能維持住自己的節奏,何況這只是個女子。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淡淡道:“你是鄭雲歌,卻又不是鄭雲歌,我曾懷疑你是別國派過來的姦細,然而細查下來卻又不是。”

這幾天,他已命人徹徹底底地查了這個女子一遍,幾乎可以確定,她便是嫁給了他的那個女人,在顧府遍布他眼線的情況下,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替換掉一個大活人。

只是,她卻又真的不是鄭雲歌,無論是她的表現,給他的感覺,還是那天秦緩帶回來的那幾張鬼畫符一樣的,寫滿了奇怪文字的紙。

這些字,和平常的字很相像,仔細辨認還是能猜出是什麼字,卻又和平時的文字有着完全不一樣的寫法,這不可能是以前的鄭雲歌會寫的文字。

還有,他派去調查的人說,這字跡跟以前鄭雲歌寫的字完全不一樣,一個人若是想故意改變字跡,不可能完全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何況據他所知,以前的鄭雲歌絕對沒有那麼複雜的心思。

便是六年前那一晚,第二天醒來後,她表現得反而比他這個受害者更慌張無措,連聲說這不是她的主意,是她的奶娘一定要她這麼做的。

這樣自私軟弱的女子,讓他厭惡,甚至感到噁心,於是藉著之前早便定下的計劃,順理成章地請旨到了邊疆。

只是沒想到六年後回來,老天竟然會給他這樣一個意外。

眸中寒光一閃,顧君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字道:“所以,告訴我,你是誰?以及,你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