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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夜裡,知淺聽從了月夏的建議,自己魂魄離體,進去陌玉的潛意識之內,去尋找梓蕪的殘魂。

其實,在月夏提示之前,她並非沒有想過這麼做。只是,知淺心裡有些畏懼,她害怕真的看到梓蕪支離破碎的魂體。前幾日晚上給陌玉輸入神力,也藉機探過他的靈魂,但不曾深入。不過,該面對的總需要面對。知淺鼓足勇氣,猶如一尾小魚,游弋在陌玉身體中,尋着梓蕪微弱的靈力找去。

魂魄並無實體,更多的是為精神意識,分布在四肢百骸、五臟六腑、血液之中。不過,梓蕪殘存的最後一魂乃為命魂,單獨存在時會顯示他本體的樣子,想要找到並非難事。知淺屏氣凝神,用全身的感官去感應幾不可尋的微弱氣息。知淺盡量動作輕柔,避免碰撞到陌玉的身體,對他造成傷害。最終,在陌玉身體靠近心臟的一處,找到了淡藍色的微光。

微光之中,包裹着一朵小小的鳳尾花。知淺在梓蕪為救天帝,取心頭蜜的時候,見過他的原身,所以一眼就能認出。只不過,當日所見美麗不可方物的藍色鳳尾花,此時小小的縮成一團,花瓣凋零萎蔫,花瓣之上的筋脈絲絲可見,全然沒有了從前的美態。

許是感應到了知淺的到來,鳳尾花的光芒倏然亮了幾分,花瓣輕輕顫動。知淺的眼淚一瞬間噴涌而出,再也支撐不住,癱坐下來。

“梓蕪……”她輕聲呼喚着,不知是說給鳳尾花,還是說給自己聽,“梓蕪,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知淺突然覺得,她與梓蕪二人,就如同兩朵隔岸而開的花。他盛開時,她花期未定,迷茫懵懂;他用心呵護澆灌,只待她含苞綻放的一日早日到來。而真的到她綻放時,他已然凋零,無處可循。她耗盡五百年光陰,只尋到他一絲半點痕迹,卻不知他哪一日復又盛開。會不會,他們註定如此周而復始,尋尋覓覓;花開花落,不復相見,從不能一同絢爛多彩呢?

知淺穩定了一下心神,金光自指尖凝結,而後飄出,輕柔地纏繞到鳳尾花周圍,將它包裹起來。知淺看着金光與藍光混在一處,相依相伴,不禁微微一笑。她說道:“你是否等了我太久,已經等急了呢?不過,委屈你再等上一等,我會儘快找到方法,恢復你的仙身和神識。梓蕪,若你能感知的到,也請你儘快蘇醒,好不好?”

第二日清早,陌玉醒來的時候,知淺早就準備好了早點,等着他一起用膳。難為她一個尊貴無匹的神祇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陌玉很配合地一一都吃完。知淺有些沒底氣地問:“味道如何?”

陌玉咽下最後一口味道偏咸、半生不熟的蒸餃,笑着點點頭:“還不錯。”

知淺心裡美滋滋的,口中說道:“那我以後每天都給你做,如何?”

於是陌玉“感動”到被最後這口蒸餃噎着了。

用過早膳,知淺搬了兩張竹凳,放在院子中央,然後和陌玉雙雙落座曬起了太陽。陌玉惦記着昨日月夏到訪的事情,問起知淺:“昨日來訪的那位師兄,和你很是親近的樣子,知淺可否跟我說說你的事情?”

“誒?”知淺愣了愣,腦海中飛速編織起聽起來合情又合理的故事,“哦,是這樣,我是花仙,我的師兄乃是一顆樹。我二人師出同門,師父是個不世出的老神仙。師父帶大了我們兩個人,然後就四處雲遊不見了蹤影。後來,我就去了四方城一帶,掌管那裡的布花事宜。師兄則留在了這處小島上,照看着師父留下的家業。我們相識的年歲甚久,師父也只收過我們兩個徒弟。與其說是師兄妹,其實比着手足至親還要親密的!”

“原來如此。”陌玉說道,“從你們二人之間的言談舉止看來,的確很是親密。有這樣的師兄相伴,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的確很幸運。”知淺點點頭,不由得想起一路上月夏對自己的提攜和照顧。還有當初作為朱碧時,在天后壽宴上被雲莞設計陷害。月夏無條件地相信她,還打算着帶着她殺出天庭,回十三洲逍遙快活。好像,從相識開始,月夏一直都站在她這一邊。月夏的理論就是,放眼六界,除卻他可以欺負自己的小師妹,其餘任何人都不行!

知淺絮絮地講了許多曾經和月夏一起學藝時的趣事,陌玉托着腮,聽得也很認真。說著說著,知淺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想把梓蕪的事情,說給陌玉聽聽,興許能喚起他的記憶。

“陌玉可聽說過,這世間的神靈各有分工。司水的神是水神,座下分布有各方水君;縱風的神,乃是風神,統率各路風之屬性的仙神。還有,掌管六界花草樹木的神祇,便是花神了。我們各方的花仙,都是花神御夏,隸屬花界管轄。”知淺試探着說道。

陌玉聽了,若有所思:“唔,原來天神的分工如此明確,聽着倒同人界的官吏制度不謀而合,各司其職。花神,便是知淺的頂頭上司了吧?”

“是。”知淺點點頭,繼續說著有關梓蕪的事情,“我們這位花神,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個男花神,法力無邊,是可以同天帝比肩的厲害人物。他的容貌冠絕六界,和陌玉一樣好看,讓人挪不開眼。只不過,他的命運坎坷了些……”

陌玉讓她說的有點害羞了,便道:“如此風姿卓越的一代神靈,我普普通通一個凡人,如何同他相提並論?”

“你們長得真的很相像!”知淺急忙說道,“我初初見你時,還將你錯認成花神他老人家了。更何況,陌玉和花草也十分有緣,連畫出的花草都能沾染上靈氣。說不定,你與花神頗有淵源……”

陌玉只是笑笑:“我不過誤打誤撞,才能侍弄好花草罷了,不值一提。花神乃為世間所有花草真正的福音,我同他相較,不過區區螻蟻罷了。”

知淺見陌玉絲毫記不得從前之事,也不相信自己和花神有所聯繫,不免有些氣餒。只不過,此事急不得,她暗自打算,不如將往日光景重現,看看能不能起到作用,讓陌玉想起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