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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的修行者絲毫沒有那種單獨殺死強敵的所謂榮耀感可言。

對於此時的這名將領而言,戰鬥就是達成目的,他必須儘可能快的殺死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

沒有任何的猶豫,他對着自己身邊不遠處的那艘船上的箭師點了點頭。

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極為低調但快速的朝着林意掠了過去。

此時的浮橋上無比的混亂,即便林意停止猛烈的踐踏,地下激蕩的水浪也能夠讓這些浮木晃蕩很久,更何況很多捆縛固定的繩索已經綳斷。

然而隔着無數人,林意依舊感覺到了這名將領的存在。

感知里,這人很快,而且很穩,如風而行。

他抬頭望去,輕易的在混亂的人群之中看到了這一道沉默前行的身影。

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轟的一聲,他的腦後出現一道白色的湍流,湍流的中心是一道白色的劍影。

一道白色的小劍卻帶着開山劈石般的氣勢朝着他的後頸斬殺而至!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這道飛劍來時全無徵兆,而且突然出現之時,他的注意力剛剛被這名將領吸引,若是在他和容意在洛水城修鍊的那一陣,他斷然不可能應付得了這一劍,他那時最為恐懼的就是飛劍,因為他的體內沒有真元,手腳再快也恐怕快不過隨心意變化行進方位的飛劍。

然而現在不同。

他已經有了很多和飛劍戰鬥的經驗,而且他的體內有丹汞劍。

他的後頸紅了起來,帶着一股滾燙的熱意,一蓬濃重的丹汞就像實質的火焰一般沖了出來,砸上了那道飛劍。

飛掠中的這名北魏將領的身影猛然一滯,他的這道飛劍距離林意的血肉只有剎那時光,然而在他的感知里,卻如同陷入了不見底的泥潭。

這是一種不明但可怕的力量,他的身體和那些尋常軍士一樣通體徹寒。

那道被丹汞染成血紅的白色小劍拚命的掙扎着,一蓬紅色的塵霧在林意的身後炸開,但也就在這剎那時光,林意的手已經跟上了這道飛劍的速度。

林意握住了這柄飛劍。

這柄飛劍上殘餘的真元在他掌指之間震蕩,無孔不入的滲透了他的鱗甲手套,然而在滲入他血肉之中時,卻迅速消融。

那名急掠中的北魏將領如同被一輛無形的馬車撞中,他的身體猛然停頓,噗的一聲,口中噴出了一道血箭。

兩道破空聲先後響起。

第一道破空聲來自那名箭師射出的箭矢,第二道破空聲來自林意投出的這柄飛劍。

林意並沒有在意那名箭師,他只是反手投出了這柄飛劍,讓這柄飛劍飛向鍾離城內。

一手便奪掉對方的飛劍,將飛劍拋回城內,這是對前方所有北魏修行者的羞辱。

凌厲而帶着可怕力量的箭矢落了下來。

只是這支箭矢對於林意而言依舊太慢,更何況這支箭矢只是對那道飛劍的補足,若是他勉強能夠應付那柄飛劍,那這支箭矢將會對他形成真正的殺傷。

只可惜那道飛劍對他毫無用處。

所以這支箭也註定成為笑話。

他的右手抓住了飛劍,拋出,他還有一隻左手。

所以當這支箭破空而來時,他的左手拍了出去。

就像是拍飛了一隻蒼蠅。

這支箭被他拍飛了出去,斜斜落在距離浮橋很遠的城牆上,然後頹然的墜入亂粥般的江水之中,變成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

許多壓抑着的不可思議的驚呼聲在對岸的北魏大軍之中響起。

包括那名先前請戰的北魏修行者。

那名請戰的北魏修行者看到這道白色的飛劍時,便已經明白江心洲上督戰的這名北魏將領的身份,他很清楚自己未必會比這道飛劍的主人強大。

無論是在他的理解和想象里,能夠伸出一隻手便握死一柄飛劍的,只有可能是神念境的修行者。

如果不是神念境的修行者,怎麼可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可是如果是神念境的修行者,又怎麼會以這樣的方式戰鬥,又怎麼會這麼年輕。

世間的靈藥,哪怕再過強大,也只是到承天境為止,無論是藥性的累積作用,還是身體的負荷,都不可能讓一名修行者依靠靈藥直達神念境。

而且先前已經有軍情顯示,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是林望北的兒子林意。

他只是之前剛入了南天院的學生,對於修行者的世界而言,他只是一個新生兒。

和他一樣無法理解,乃至身體都微微震顫起來的北魏修行者有很多。

但他們都可以肯定,即便是自己上前和這名年輕的南朝修行者戰鬥,恐怕也是同樣的結果。

他們所有的人都很膽寒。

……

城牆上的齊珠璣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大聲,很放肆。

他看出了這支北魏大軍之中無數人的膽寒。

他也從來沒有想過,一支這樣三萬餘人的大軍,竟然會被林意這樣一個修行者嚇到。

“什麼北魏人天生比南朝悍勇,看看你們這副孬樣!”

他毫不留情的朝着那支大軍叫罵道。

“難道真的只會讓這些尋常人來送死?”

“一個敢來的修行者都沒有?”

“還是一定要等着神念之上的修行者出手,給你們膽子?”

林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在戰鬥之中一直沒有怎麼發聲,所以他此時的聲音便如真正的雷鳴一般,分外令人心驚和難受。

他朝着城牆沖了回來。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很懂得見好就收。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此時這樣的話語會起到什麼作用。

這支北魏大軍的人數比他們多出十倍不止,一直這樣下去,他們真的會被淹死。

但任何時候,修行者的表現更能影響士氣。

如果他能夠殺死很多對方的修行者,那他就能夠拖得更久。

他想要拖到魏觀星和他劍閣的人到來,只要魏觀星和他劍閣的人到來,他相信這場戰鬥一定會有所改變。

至於更長久的事情,他至少在此時不想。

……

並非所有人能夠忍受這種羞辱,也並非所有的修行者都是那種冷漠無情的將領。

有很多修行者在軍中都並非只是為了軍功。

“我已經忍耐了足夠的時間,席將軍現在怎麼想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殺了此人,他若是想定罪,那便隨意。”

一名身穿黃袍的修行者對着身旁的隨從說了這樣一句,然後他不顧周圍任何人的目光,抬起頭來,朝着他眼中的那道城牆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