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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有大船?”

齊珠璣的聲音無比冰寒的響起。

只是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就連白月露都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在她的所知里,上游那些望族和大商號的大船,能夠被這支北魏軍隊得到的,便已經用在之前的戰鬥里,成為浮橋的一部分,或者已經變成被擊破的殘骸。

在任何的軍情里,都沒有這種大船的存在。

黯淡的光線里,這些以不可思議的姿態出現的一艘艘的大船都比那些商號的大船還要龐大許多,而且這些船都顯得很新。

隨着水聲,甚至還有一種新鮮的油脂和木材的氣味在水面上不斷飄蕩過來。

林意的眉頭深深的鎖了起來。

他的視力比齊珠璣等人要好出很多,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他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很遠的地方。

他可以看到這支船隊的最後。

在城牆上的示警聲響起之前,他便已經看清了這支船隊。

一共有二十三條大船。

“在這河的上游,有哪一個門閥擁有這麼多大船,或者有能力新造出這麼多大船?”

他轉過頭來,看着白月露問道。

“富水郡郭氏門閥。”白月露想了想,道:“除非是建康的麗工坊商號,平時都沒有這麼多大船,有能力新造出來這麼多大船的,沿河上游,應該只有富水郡郭氏門閥。”

他沒有再說話。

然而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憤怒,也明白他為什麼憤怒。

那些船上都不是南朝人,而是北魏人。

他和城中所有的南朝軍士,失守着北牆,便是不讓對岸的大軍通過浮橋進入這鐘離城中。

但有這些大船,這有沒有浮橋,還有什麼意義?

許多人慘然的笑了起來。

那些大船在航行之中早已偏向北岸,一共二十三條大船,這些大船一次哪怕只運載千餘人,往返數次,都甚至能夠直接將對岸的大軍全部送到北牆。

江心洲和北岸上的北魏大軍徹底歡騰起來。

一直在席如愚的那輛戰車上閉目調息的楊癲睜開了眼睛,他看着那些在晨光里駛來的那些大船,心中很是佩服的叫罵了一句。

他知道這必然出自魔宗大人的手筆,因為他之前和刑戀、元英分開時,便十分清楚時間的緊迫,元英也根本沒有時間去哪裡準備這樣的大船。

他也從沒有想到,只是水面上駛來一些船,就能夠讓一支士氣已經低落到極點的軍隊,瞬間徹底振奮起來。

……

“發生了什麼事情?”

晦暗的營帳里,響起了聲音。

數名始終守候在這頂營帳外的幾名金烏騎軍士身體頓時大震。

“軍師醒了。”

一名金烏騎迅速的鑽入營帳,另外一名金烏騎則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北牆外的岸灘沖了過去。

“軍師,我們送您走。”

斐夷陵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這頂營帳前,他看着伸出營帳的那隻手,躬身行禮,說道。

“不是要死在道人城,就是要死在這裡。”

陳盡如掀開了這頂營帳的帳門帘,他並沒有要那一名金烏騎攙扶,緩慢但穩定的站起,走出營帳,他看了一眼天色,接着道:“你們能走,但我不能走。”

斐夷陵搖了搖頭,“就算送你走了,我們也必須留着,因為我們必須還鐵策軍和劍閣的情。”

陳盡如平靜的點了點頭,“那就一起死在這裡。”

斐夷陵也點了點頭,道:“那就一起死在這裡。”

……

“你們先走。”

城牆上,林意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齊珠璣等人說道。

“先?”

齊珠璣頓時冷笑了起來,“走就是走,還有什麼先後,對岸的大軍湧進來,誰能夠倖免,你讓我們先走,你難道還能後走?你還能走得了?”

蕭素心看着林意在黯淡的天光里顯得分外肅殺的面目,搖了搖頭,道:“你不走,我不走。不要和我說軍令這種事情,我到鐵策軍,也從來不是為了什麼軍令。”

“我是你的近侍。”

容意的眼睛很紅,他不斷的深吸着氣,道:“就算要死,也應該是我死在你之前。”

林意看了一眼對岸,對岸的大船已經靠岸。

“你們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他的聲音很低的響起,“若是有守住這座城的絲毫可能,我會讓你們先走?而且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真元耗盡,便和這些普通軍士沒有多少區別。我哪怕戰到這裡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說不定也會有突圍的力氣。”

“不要再說這種笑話。”

齊珠璣嘲諷的看着林意,說道:“你問問對岸每一個北魏人,他們最恨的人是誰?像你這樣的怪物,可以在這裡守鍾離城,若是容許你活着離開,你自然也可以守其它城,只要能讓你身陷大軍之中,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他們都不可能讓你離開。”

“你現在就是鍾離城。”

厲末笑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青澀的面容上有着難言的感慨,“此刻他們應該接到韋睿將軍會來這裡增援的軍情,所以他們絕對不會讓你活着和韋睿將軍的軍隊會合。這批船到達這裡,他們首先的目的,就是要殺死你,而不是用他們的雙腳來佔據鍾離城的土地。”

“但是這樣做有意義嗎?”林意看着他,道:“既然他們最想要做的,就是讓我死在這裡,既然我肯定無法離開,那你們就可以離開。”

“人總是會死的。”

厲末笑笑了起來,“現在還講有沒有意義,就是真的沒有意義,要講,只能講很幸運,我很幸運能夠和你們這些有情義的人一起死在這裡。”

林意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

一聲平靜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

“粥好了,你們要不要都喝一些?”

白月露抬起頭來。

她身前的兩鍋粥散發著溫熱的白汽和香甜的味道。

“我想要些腌菜。”齊珠璣說道,“不知為什麼,平時不愛吃,但現在口重,粥太清淡。”

“齊將軍。”

一些周遭的軍士之前沒有聽清他們爭辯的內容,但看着他們此時的樣子,這些軍士便知道他們是為何爭執,他們聽清了齊珠璣的這句話,頓時便有人跑了過來,對着齊珠璣認真行了軍禮,然後遞上了一罐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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