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兩天前，從老家回來，跟丁湘一起開啟她“冒險”一般的畢業旅行的楊歡來到了湘西的大山裡。

準確的說，丁湘的老家是湘西省茅塔市岩葉縣土車鄉的一個僻遠的山脈里。

去一趟她家，可折騰了，楊歡跟丁湘先是坐火車到市裡，然後坐五個小時的長途車到岩葉縣。

到了岩葉縣，丁湘告訴楊歡，以前讀書的時候，她都是自己慢慢走回去。不過現在好了，有公路修到了土車鄉，丁湘和楊歡便搭乘三輪載客車，坐車到了土車鄉。

這個載客車還是敞篷的，一路吃灰吃土，兩個女孩都有些灰頭土臉的。

不過還好，楊歡能接受，她本身就是從農村出來的，這種場面以前也是她的常態，所以，她還跟丁湘調侃着笑道：“丁湘姐，我發現我們的老家雖然都是農村，但還是有點差別的，我的老家是在盆地里，而你的老家卻是在山上。”

到了土車鄉之後，丁湘帶着楊歡先找一個小旅館住下，因為夜幕已經降臨了。她們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餐，買了一些包子帶在身上，才繼續出發！

接下來的路程，對楊歡來說就是一個大挑戰了，她要跟着丁湘一起徒步，走着陡峭的山路，半翻半繞走過三座高山，差不多是過了晌午，才來到丁湘家的苗寨山下。

她們還要沿着危險如天梯一般的石階爬上去，雖然一路上風景很秀麗，而且越爬越高，越能透過山林縫隙，望到遠方的層巒疊嶂、鬱鬱蔥蔥，但楊歡都沒有什麼心思去東張西望，心裡只想儘快到丁湘的家，然後好好歇歇。

真的是兩天一夜，到了太陽已經明顯西斜，距離下山不遠的時候，楊歡和丁湘終於到家了！

沒有特別大的驚喜，這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小村寨，老舊的建築，除了是木製的結構以外，其他的跟楊歡很小很小時候，記憶里那個貧窮、破舊的五道口村差不多。當然，現在的五道口村已經好很多了，就算沒有楊軼，村裡的人們也住上了磚瓦房，有了楊軼，更是一步一步地奔向幸福的小康生活。

不過，這個叫白堯寨的寨子，人們還是很熱情的，見到丁湘和楊歡，都嘰里呱啦地說著苗語跟丁湘和楊歡打招呼，還有一些寨里小孩子，光着屁股也跑到楊歡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她，那靈動的黑眼睛還是有着他們這個年紀的活潑。

“你們好啊！”楊歡雖然很累了，但還是高興地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些小糖果分給這些小朋友。

這個是跟她哥學的，楊軼每次回老家，都會帶糖果給村裡的小孩子。

“阿叔阿婆他們問你是從哪裡來的，我跟他們說，你是我的同學，過來我們這裡玩，然後他們都很高興，說歡迎你。”丁湘幫楊歡翻譯着苗語。

“謝謝，謝謝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楊歡連忙回話，感激地向對方點頭。

苗寨的人們也是熱情地繼續說著。

丁湘翻譯：“大家都說，沒有提前說，所以沒有準備什麼，太失禮了。然後要請你到家裡吃飯，然後要殺雞歡迎你。”

“這麼熱情！”楊歡有些受寵若驚，不過，誰都要請她去家裡吃飯，她哪裡有分身之術？

“要不還是算了吧，我覺得大家生活都挺艱難的，雞鴨養起來也不容易。我去你家簡單吃一些就好！”楊歡還是冷靜下來，她經歷過苦日子，所以能為別人着想。

丁湘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但阿叔阿婆們的熱情是他們寨子的傳統，所以她沒好意思提醒楊歡。

現在楊歡自己婉拒了，丁湘也幫楊歡組織着語言，勸回了鄉親們。

回到丁湘的家，楊歡也見過了丁湘的奶奶，康復後的老奶奶身體還算硬朗，雖然腰已經佝僂了，耳朵也不那麼好使，但還整天在寨子後面的小田地里種菜、養雞，自給自足，盡量不麻煩別人。

丁湘的奶奶也是拉着楊歡說了好多話，一些話就算丁湘都聽不清，翻譯不出來。

陪老人家坐了一會兒，丁湘便忙着做晚飯，她和楊歡中午只是吃了幾個包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電話打不出去，這山裡沒信號。咦，丁湘姐，我來幫你吧！”掏出手機要給楊軼報平安的楊歡遺憾地走回來，看到丁湘在做飯，也要幫忙打下手，丁湘都拗不過她。

“你爬了一天的山，累壞了，應該先歇一歇的。”丁湘洗米的鍋被楊歡搶走，只好拿了一個木盆洗菜，“打電話的話，要到鄉里才行，這邊沒有信號塔，哎，我都忘記跟你說了。”

“沒事，明天再說！本來爬上來還覺得很累，但看到這麼多熱情的鄉親，我又不覺得累了。”楊歡笑嘻嘻一邊洗米，一邊說道，“丁湘姐，你的身體素質比我還好啊！我從小練武，都沒有你體力好，爬一天山居然還沒累趴下！”

“我習慣了！”

楊歡跟丁湘閑侃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老家的狀況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我以前以為，我們老家那麼偏僻，很窮了，但沒想到，你們這兒比我們那最窮那時候還要窮！我們老家起碼還能修路，但在你們這個山上，根本看不出有修路的可能。”

丁湘輕輕地嘆息，說道：“是啊，我以前以為，我讀了書出去，一定能找到辦法讓寨子里的鄉親們過上好日子。現在……”

丁湘有些說不下去，臉上沉沉的受挫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無法改變，只能走出去。”楊歡想到自己走出農村後的經歷，忍不住輕聲說道。

丁湘輕輕地笑了笑，說道：“是啊，不過老一輩人的思想是很難左右的，只能寄希望於年輕一代。我也希望弟弟妹妹們跟我一樣，都有機會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讀書……讀書是改變命運的最好途徑。”楊歡已經不是沒有半年多前的她，增加了閱歷的楊歡對讀書改變命運這個說法有了深刻的認知。

“以前我們山裡有一個學堂，是以前一個考了秀才的老爺爺建立的，但他很早就去世了，後來鄉里給我們派了一位民辦教師，叫陶樹平。我跟着陶爺爺識字、學算數，陶爺爺不會英語，但他真的很盡職盡責，很耐心地教我們基礎知識。直到一天，陶爺爺跟我說，丁湘，你應該到鄉里讀書，去讀初中，才能學到更多的東西……”丁湘好像回憶一般，跟楊歡說起了往事。

在陶爺爺的幫助下，丁湘走了出去，但在她讀高中的時候，陶爺爺的身體不行了，生病去世，但陶爺爺還是留下了一筆錢，資助丁湘讀完高中。剩下的路，當然是丁湘自己一個人打工、攢學費，慢慢闖了出來。

“後來呢？陶爺爺去世之後，學堂怎麼樣了？”楊歡聽得兩眼淚汪汪的，她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問道。

陶爺爺離開之後，學堂再次荒廢下來，雖然陸陸續續來了幾個民辦教師，但並非每個人都跟陶爺爺那樣有着無私奉獻精神，一個個被白堯寨這個苦地方給嚇到，最長的呆了兩個星期，然後全都跑了！

丁湘倒是想讀完高中就回來教書，可是寨子里的阿叔阿婆們不同意，他們說丁湘是白堯寨第一個大學生，不能不去讀書，她要給孩子們樹立一個榜樣！

“那可怎麼辦？又有一代人沒有讀書的機會。”楊歡憂心忡忡地說道。

“沒事，現在已經好了。”丁湘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上個寒假，丁湘回家，不僅是帶她奶奶下山去看醫生，還到鄉里，找到了解決沒有老師願意來寨子里教孩子們讀書的辦法——她個人出錢，給民辦老師增加補貼，用錢來留住他們，而且還是請了兩個老師，輪流上山授課，解決了他們在山上長年累月沒有辦法跟家人團聚的難題！

楊歡聽完丁湘雲淡風輕的講述，她臉上滿是驚訝的表情。

“難怪，丁湘姐，我說你怎麼平時都捨不得花錢！”楊歡很感動地看着丁湘說道。

是啊，這就說得通了！

之前楊歡和郭子意還一直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楊軼給丁湘已經很高的工資，但丁湘一直都捨不得花！她甚至都捨不得給自己買一套新衣服，平時穿來穿去都是那幾件老衣服！

楊歡不一樣，她雖然沒有大手大腳地花錢，但畢竟家庭條件好了之後，她也沒有跟以前那樣拮据，該花的錢也捨得花。平時她約丁湘去逛街買衣服，丁湘都百般推脫，甚至還拿以前墨菲送給她的衣服跟楊歡說：“我有這麼多新衣服，都穿不過來了呢！”

對了！郭子意還曾經跟丁湘建議，讓她在江城貸款買房，這可是只賺不賠的投資，但丁湘也沒有答應。

原來，她省下的錢都用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