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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有璀璨的星光,鋪砌一條銀河,平岡輜重大營和下方黑山軍、狼騎軍營寨的火光也如同河流般延綿展開,與天上的銀帶相對應,此時,烏桓降軍北上,鮮卑集結的八萬兵馬也在南下的途中,整個遼東的局勢變得混亂起來,南來北往的商道、貿易幾乎也被掐斷,大量的物資、商隊卡在柳城,有的商販乾脆就地傾銷,甚至有的與平岡的漢人軍隊做起買賣。

一匹匹能用到的貨物大量的運去那邊,用草藥、制好的皮毛換一些還未屠宰的牛羊,結結實實讓平岡營地外側變成了貿易區,熱鬧非凡。

從這裡往北東北過去,懷揣公孫度信函的使者隊伍已經距離很近了。

時間已至下午。

山麓里下過一陣雨後,山道變的濕滑難行,遠處的山間,林木在雨水澆灌下,鬱鬱蔥蔥起來,飛鳥從巢里飛出落到枝頭上梳理羽毛,樹下一道人影行走過去,站在林外一顆岩石上,觀察盤山的道路,隨後轉身回去。

牛頭山並不算大,山勢也不陡峭雄偉,小小的幾段起伏山麓過去,便是曠闊的原野,再往西去就能見到平岡,此時站上山頂,若是天氣好,說不定還能隱約看見延綿的軍營,北面鮮卑人南下後,一些貧寒小戶們大抵還是選擇了逃難,此間道路上偶爾還是能見到幾撥衣着陳舊補丁的百姓拖家帶口的躲進山裡。

“再有幾里路就能下山了。”

打探道路的人影回到後面的隊伍里,那人低聲對帶隊的人說了一句,噤聲的隊伍發出不少長出了一口氣的聲音,從遼西郡樂陽過來這邊,一路上都是將神經緊繃,處處警惕,如今快到了目的地,算是可以將差事卸下了。

“過去後還有多遠?”為首一人,身材消瘦,兩鬢摻有白髮,山路不便只得牽馬而行,他說話詢問間,目光嚴厲自有股威儀。探路的護衛想了想,“回長史,還有八十多里左右,現在就讓隊伍繼續走嗎?”

“讓他們再休息一陣,我與你一起去前面看看。”名叫王烈的人將韁繩交給旁人,叮囑:“小心東西丟了……”他目光掃過眾人,轉身往前面過去。

“長史放心,我等都曉得厲害,就坐原地休息喝水,不會擅自走動。”

隊伍里的侍衛、挑夫感謝的拱手起手來,隨後便一個個的坐在地上、石頭上休息談笑。王烈身為遼東長史,原本不需要跑這一趟,但關係到遼東是否會燃起戰火,漢人互相攻伐,不得不親自過來面見公孫止——雖然只是暫時避禍遼東,但待了這麼多年,總有些感情的。

陽光正在西斜,光線漸漸起了昏黃的顏色,將這小小的山勢也托顯的壯麗起來,這也只有北方才能看到的雄偉壯麗了,他心潮澎湃的感慨一番,身旁的侍衛原本是王烈躲避董卓之亂一起帶往遼東的家中老人,此時開口:“長史,咱們何必跑這一趟,聽說公孫都督性情暴戾,與那董卓不遑多讓。”

“外界誇大之詞不可輕信。一個從無到有的馬賊,縱然有白馬將軍的提攜,能走到今天,讓天下不可輕視,你說只是性情暴戾之輩?”王烈負手望着山麓,某一刻,他笑起來:“其實,遼東已經沒有什麼可待的了。”

侍衛瞪大眼睛,微微張開嘴說不出話來。

“公孫度守一方是不錯,打擊豪強,治理民生,可終究只是守一方之地的才能,想稱王啊……野心比才能還大,你看袁紹坐擁四州有這心,也不敢說出來,曹操握三州也沒表露,富庶的荊州、益州兩位宗親更是兢兢業業,他何德何能想要稱王?不過此去公孫止那裡,我也想避免遼東燃起戰亂,讓百姓流離失所,好好一塊地打的稀爛,都非我漢家子弟該做的,能避免就避免吧。”

王烈也不知道公孫止為人如何,但這段時間,白狼山之戰,兩萬破六萬騎兵的消息傳來遼東,他心裡陡然升起想要見一見此人的想法,畢竟靠一兩百人馬賊起家,走到現如今這樣的地步,每次戰事很多時候,都是以少勝多,只要那公孫止不時腦熱,做糊塗事,將來這天下說不定……

思緒飄了一陣,偶爾山間還能看到逃難的百姓過去,王烈還和他們打聲招呼,半響後,他正要回去隊伍那邊,前方山道盡頭腳步聲飛快的朝這裡過來,一隊黑色皮甲,手握兵器的士卒飛快的跑過他們,中間有人停下,打量王烈倆人。

“看模樣,你們不像逃難的百姓。”

“遼東過來的。”王烈朝他拱了拱手,“不知你們……”

“少打聽,下了山不要朝西走,那裡是軍事重地,小心被當作探子一箭射死。”

王烈笑了笑,“我是遼東使臣,正要你家公孫都督那裡有事。”

那黑山軍頭目沉默了片刻,目光仔細看過倆人,“可有憑證?”

“自然有的,初次走這邊山路,對地形並不熟悉,不如分出一個嚮導,送我們過去如何?”

王烈從侍衛那裡取過印綬,交給對面的黑山軍的人,那人在手裡翻看一陣,這才還回去,提着刀柄拱手:“原來是遼東長史,剛剛失禮了。”旋即,他朝身後招手:“大牛你出來,帶這位遼東來的長史去都督的營地,要是狼騎有人盤問,不要理會,要是有人敢欺負,回去我替你出氣!”

招過來的一名表情憨實的士卒,接過了做嚮導的任務,隨後,那名說話的頭目帶着剩下的數十名黑山士兵很快隱沒在山林里。

這一天,王烈下了山,抵達平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暫時見不到那位三十歲就坐到北地都督的公孫止,只好在安排的石屋裡休息一晚,到的第二日,天剛剛發亮,他就被嗡嗡嗡的嘈雜吵醒。

腳步聲、響亮的喊號聲在外面匯成一氣,打開房門走出去,旁邊跟來的侍衛也都出門探出腦袋,微亮的營盤間,一隊隊的士卒背負兵器已經集結在空地上,然後排列長隊,喊着號子跑去山外。

再之後,相貌與漢人迥異的外邦人也都起來,排着隊去往食廝領早飯。王烈對於這樣的畫面倒是感到新鮮稀奇,之前來到營盤,天色黑盡,又周身睏乏,沒有仔細看這裡,眼下趁着早晨的時間,將這輜重營地走了小半,不僅有奇怪的建築風格、甚至還能見到營盤下面一條條較深的排水渠,將山上的溪水引到營中彙集在地下水池裡,滿出去的又牽引到山下的軍營。

石房防火、活水防毒。

“……”王烈沉默又驚訝稀奇的看過這一切,甚至還跑到將士的宿房去看了一遍,最後被趕出來,這才自覺有些失禮了,營中基本走了一遍,天色已經大亮起來,之前跑出去的一隊隊士卒滿頭大汗的回來,鑽進食廝狼吞虎咽的吃起早飯。

守衛輜重的士兵……也有這般體魄,好兵啊,留在此處倒是可惜了。他走在外面,自然看見里一個個敞開精壯的胸膛,大口大口吃飯的士卒,不免搖了搖頭,覺得放在這裡有些浪費。

天上白雲悠悠,今天看來會是一個天氣,王烈回到屋裡有人端來早上的飯食,吃過後,打聽到公孫止在山腳下的軍營有事處理,免不了心裡好奇,又帶着人出門,頭頂上白雲飄過,氣溫宜人,走出轅門俯瞰平岡下方,軍營延綿展開的雄壯氣勢,號角不時吹響,士兵的身影一隊隊的走過視線的盡頭。

“長史,似乎有些不同。”心腹侍衛見過是見過軍營的。

“嗯?”

“好像,他們有動靜了。”

王烈不懂軍事,自然看不出哪裡有什麼不同,聽到侍衛的話,不由皺起眉頭,捏了捏拳頭。之後重新回到石屋不久,一身戎裝的巨大身形過來請他。

“你就是遼東長史王烈吧?跟我來一趟,主公有時間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