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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身影提着長兵翻上馬背。

近衛正在集結過來,而擺開的中陣側翼,那邊有斥候騎馬飛快朝這邊過來,須利耶婆喜皺起了眉頭,待對方靠近時,來人跳下馬背:“……王……外面…..南面河岸….有…..有……”

“有什麼?有疏勒的援兵?”

那斥候有些着急,加快了語速:“是漢人,漢人的騎兵!他們讓人送來書信,讓王罷手……”

“哼!漢人的手伸的也太長了,他自家的事都管不好,還想插手我西域之事,不用理會他們,要是趕來,一塊打了!”須利耶婆喜皺着眉頭,擺了幾下手,忽然一勒韁繩又停下,偏過頭:“漢人帶來多少軍隊?”

“過來的不多……..”

“那你害怕什麼…..”

莎車王笑着說起話的同時,那斥候隨後也在補充後面的話“.…..但後面還有四萬多騎兵,聽外面傳來的消息,于闐王戰敗投降,漢人這次過來有十多萬人。”

聽到這樣的數字。

笑容變得僵硬,逐漸消失,須利耶婆喜手指抖了抖,招來親衛:“傳令前面的士兵……暫時停下,把疏勒**隊圍攏,不要放他們出來,等漢人一走,再繼續殺!”吩咐下去後,他轉過馬頭對了那斥候說道:“你與那送信的漢人過去,我莎車王隨後就去拜見上邦大將軍。”

隨着命令的傳達,激烈的廝殺漸漸停息,被圍困的疏勒士兵正疑惑中,敵人緩下了進攻的節奏,但也並未退去,此時中陣的須利耶婆喜帶着五千莎車士兵,前往河岸南面,瀰漫的風沙之中,密密麻麻的騎兵遍布戈壁碎石、枯草之上,那上萬人的騎兵排列,看的人心驚動魄。

只是對方的裝束,須利耶婆喜卻是一眼看出是草原人。

“看來,這批過來的漢人,是那狼王公孫止了,我倒想看看傳說中的這個人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

自桓帝以後,中原漢朝對於西域的掌控日漸衰落,雖然常有商人往來,也知曉如今漢朝內亂不止,對於往昔漢人強硬的印象,也只是在父輩的話語中聽過一些,時隔久遠,記憶已變得稀薄,忍不住脫口而出說出這番話來。

“莎車國王,須利耶婆喜求見上邦大將軍!”他帶着士兵並未下馬來,挺胸昂首的學着漢人利益拱了拱手,西域上層中,對於中原文化、語言都有涉獵,此時開口的語氣卻是沒有那般恭敬。

對面,大纛獵獵作響,匈奴騎中,為首的騎士促馬走出半丈,四十多歲模樣,揮起馬鞭指了過來:“那你等着,狼王的軍隊稍後就來。”

須利耶婆喜眯了眯眼睛,慢慢放下雙手,向來桀驁慣了,此刻,對方的態度着實讓他感到不爽,不管如何他莎車也是西域南道的強國,這些人竟沒該有的禮貌。

想着的片刻,側後方有騎兵的馬蹄過來,有人上前在須利耶婆喜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他回頭看去,一支百來人的隊伍來到不遠的位置停下,為首那人身材較矮、敦實,一臉大鬍子,也轉頭看了過來,正是他的熟人——疏勒國提滿。

手不自覺的握住腰間刀柄,須利耶婆喜微微張了張雙唇,正要發下命令,前方的匈奴騎士已經過來,阿渾牙撫了撫馬鬃,露出一口大黃牙:“莎車王還是不要亂有想法,疏勒王也是狼王邀來的客人,若是客人死了,我可會被吊起來扒皮的,而莎車王和你的部下,日子也會不好過。”

“你是在威脅我?”

他們之間交流說的漢話,倒也沒有什麼障礙,阿渾牙攤了攤手掌,笑着身子前傾了一點:“莎車王說哪裡話,這可不是威脅,而是……”發黃的牙齒里,加重了語氣:“……狼王的命令!”

轉身,策馬回奔到本陣前方,望着右面方向:“二位還是準備接見狼王吧。”

須利耶婆喜哼了一聲,與疏勒王提滿順着對方的視線望過去,一支延綿的展開的軍隊彷彿無邊無際的蔓延過來,揚起的塵埃數里外也能看到。

不久,一匹獨騎脫離了黑壓壓的人群,朝這邊飛奔,來人在馬背上大喊:“莎車王、疏勒王,我家都督有請,設宴款待二位。”

“倆位請吧,別讓狼王久等。”阿渾牙揮了揮手,讓後方的騎兵方陣讓出一條道來。

那邊的疏勒王點了點頭,朝匈奴人拱起手道謝一番,就要過去,旁邊跟來的親隨低聲道:“王,漢人會不會有埋伏……”

“須利耶婆喜都打到家門了,去那邊還能比現在更兇險?”

提滿低聲回了一句,走過莎車王旁邊瞟了一眼對方,便是揚鞭拍馬朝漢軍本陣飛奔過去,而須利耶婆喜揮手推開想要阻攔他的侍衛,“那傢伙都敢去,我豈不是比他還不如?走,跟我過去,看看那漢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穿過打開的方陣通道,須利耶婆喜帶着三百名騎兵,並不害怕左右看來的無數道目光,提着長柄圓頭錘氣勢頗為兇悍,若是真發生衝突,他有自信殺出重圍。

騎馬走過匈奴陣型。

視野在前方展開,變得開闊起來,鼓在身上的氣勢隨之也在驟降,風聲吹過耳邊,映入眼帘的是更加龐大的軍陣,密集的人群從左到右,一直到目力所及的盡頭,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和戰馬,光是呼吸聲彙集在一起,都能連成片,雞皮疙瘩伴隨涼意爬上了後脊,整個人都在這一刻感到頭皮發麻。

巨大的軍陣、無數的人影、旌旗,一面漢字大旗立在前方,三張漢人用的案幾擺在砂石之上,高大的身影端坐最中間的席位,一名身形巨大的惡漢屹立旁邊,而那疏勒王已經在數丈外下馬走了過去,恭敬的行禮。

須利耶婆喜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也在不遠下馬,讓三百騎兵在這邊警戒,只帶了十來名親隨侍衛大步過去,來到中間拱了拱手,“莎車王須利耶婆喜見過上邦都督。”

“坐吧。”公孫止倒了一爵酒水,抬了抬手,“兩位既然來了,那就不浪費時間,我意欲重立西域都護府,二兩國立即停息兵戈,意下如何?”

“上邦怎麼說,我都沒意見。”提滿雙手端起酒水。目光看向對面,須利耶婆喜看着面前的銅爵,沒有伸手的意思,“上邦未免也太過霸道,這是我西域之事……”

話語開口說出的時候,上首位,公孫止闔上眼,手指揉着眉心,輕聲說了句:“囉里囉嗦……十二萬人千里迢迢過來,不是聽你這些廢話!”

‘話’字落下,雙眸陡然睜開,目光森冷。

“.…..當由我西域人自己解決,你們漢人不能仗着人多就蠻橫……”那邊的話語還在說,須利耶婆喜與睜開的眸子接觸,聲音戛然而止,彷彿被人掐斷了,忽然意識到不好,伸手握住腰間刀柄,起身就要退開的同時,首位旁邊巨大的身形猛的一揮粗壯的臂膀——

一道黑影呼嘯飛來。

先是呯的一聲,緊接着噗的悶響,那是鐵器切入頭骨的聲音,紅白的液體濺在左右幾名侍衛臉上,站着的莎車王的身軀搖晃了一下,轟然倒了下來,銅盔哐哐的在地上打轉,頭顱幾乎裂開,被擠歪的眼眶,瞪圓的看着,插在額頭上的一支小戟。

那三百米莎車國騎兵,和席位間的十多名侍衛原本伸去刀柄的手,飛快的收了回來,傻立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提滿感謝上邦為我疏勒除去須利耶婆喜…….”提滿吞咽了一口唾沫,眸子里多少泛起了喜色,一旦莎車國失去這個強勢野蠻的王,往後他說不得還能反過來,將莎車納入疏勒。

公孫止不在意的一擺手,起身走了出來,站在中間看了眼死的不能再死的須利耶婆喜,“堂堂一國怎能無王,這樣吧,人是死我殺的,害的你們沒了國王,就賠你們一個。”目光掃過那十幾名侍衛,伸手隨意指着一個人:“就你了,莎車國王往後你來坐!”

那被指着的侍衛張大嘴,望着公孫止,又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同伴,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來。

“呃……”提滿連忙起身:“都督,這恐怕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西域隨便一個角落,聚個幾百、千人就敢稱王稱霸……”公孫止負手轉身大步回到案幾後方,披風一揚,坐了下來,“……這個人我保他當王了,誰不服,誰就別想活,我說的!”

手掌抬起一指空下來的席位:“坐下!”

那侍衛腦袋一片空白,像是做夢般,小心的挪動步子挨着須利耶婆喜的屍體,顫顫兢兢的落座。

“人現在又齊了,我漢朝為西征而來,意欲翻過蔥嶺…….”公孫止手按在案面,目光掃過倆人,說起來正事。

“.…….殺進極西之地,你們倆家也要出人,出糧!商議完了,回去準備吧,”

“啊?”

提滿望着離開的背影,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