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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史書上,還是傳記小說上,總有人虎威一震就能讓各路豪傑納頭就拜從此忠心不二。

直到現在,對雲琅忠心不二的人就剩下樑翁跟劉婆兩個人了,即便是這兩位,也是因為跟雲琅是絕對的命運共同體,所以才獻上了所有的忠貞。

如果還要往下數的話,那就只有紅袖了,至於小蟲還是算了,這丫頭根本就是一個傻子。

郭解絕對是一個人才。

雲琅在趕路的時候就深切的體會到了。

後勤輜重大軍今天整整走了六十里地,這完全出乎了雲琅的預料。

前幾天的時候,十幾輛空馬車上還坐滿了傷號,今天,不論是不是傷號都在老老實實的走路。

不僅僅如此,那些民夫連飯都少吃了一半!

二十多天走下來,這些民夫吃光了十四輛馬車的糧食,這已經超過了規定。

只是雲琅固執的認為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一口吃的,如果連肚子都喂不飽,這一生活着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於是,在雲琅寬鬆的管理下,那些民夫時不時地就會來到他身邊哭訴肚子餓,哭訴腳底板痛,哭訴……

很明顯,郭解不這樣看,短短的一天半時間他身邊就跟着十幾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兩千多人在這十幾個壯漢的驅使下,老實的如同綿羊一般,再也沒有人跑到雲琅的面前哭訴肚子餓,腳底板痛這樣的事情了。

出了上郡,就到了雲中。

春日裡的草原依舊枯黃一片,雖然還有零星的綠芽摻雜其中,總體上,春風還沒有完全抵達草原。

“再有一月,或者十天,或者是一晚上,這裡的草就會全部變綠,有些草根發紅,您只要掀開草皮,說不定就能在草根下面看到一具白骨。”

到了草原上之後,劉二就像一個詩人。

雲琅沒有笑話劉二文縐縐的樣子,在這裡,劉二真的是有資格這樣說話,畢竟,染紅那些草根的血,一定也有他的一份。

平坦的草原上,有一道蜿蜒的邊牆從上郡一直延伸到了草原深處,只要走到長城的盡頭,白登山也就到了。

與這些夯土長城相對應的,是一座座巨大的烽燧,每隔十里就有一座烽燧,每座烽燧裡面都有五個戌卒,跟一個甲士。

大軍只要經過烽燧,就有五六個骯髒不堪的漢子赤裸着上身,在路邊大呼小叫。

白狼口,就有一座烽燧,這座烽燧格外的大,上下三層,裡面屯駐着五十個人,帶隊的是一個曲長名叫幕煙。

雲琅拒絕了幕煙奉上的清水,而是掏出自己的水壺喝水,騎都尉軍中,嚴禁喝生水,自從雲琅暴怒過一次之後,基本上沒人再敢喝生水。

酒葫蘆丟給了幕煙,雲琅背靠烽燧坐了下來,隨後問道:“這裡到白登山還有多遠?”

幕煙喝了一口酒才擦拭一下沾在絡腮鬍上的酒水道:“三百四十里。”

“守了幾年?”

幕煙板着指頭算了一下笑道:“快七年了,狗日的,在這裡日子過得慢,還以為過了一輩子呢。”

“平日里都做些什麼?”

“跑馬,放哨,匈奴來了就點狼煙,全軍立刻退守長城,總之就是這些閑事情。

以前匈奴來的勤,自從大將軍掃蕩河中之後,現在不常來了,有時候匈奴牧人會無意闖進來,一般割掉耳朵後會被放還,一般不殺人。

這幾年不一樣了,自從前年匈奴跑進了上林苑之後,郡守就不允許我們留手了,全部都要殺光。”

雲琅看看一望無際的草原點點頭道:“我們對匈奴仁慈,人家禍害起我們來可不會手下留情。

前年的那場兵災,我在家門口都要跟匈奴作戰,你能想到么?幾個侯爵家的貴公子,拚死與匈奴作戰,死了三個,殘廢了兩個,在大漢,我們人人都在跟匈奴作戰。”

幕煙笑道:“那些傢伙就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般,怎麼殺都殺不完。”

雲琅看看幕煙身上破爛的衣衫,再看看他腰間的鐵劍,嘆口氣道:“有什麼要求么?”

幕煙也不客氣,把空了的酒葫蘆還給雲琅道:“司馬,弟兄們今年的號衣還沒有發下來,烽燧上的弩弓還好,就是弩箭不多了,這個該死的地方全是草地,想要找一棵能充當槍桿的樹都找不到啊。”

雲琅點點頭,命劉二從騎都尉的武械中取出兩千枝普通弩箭,又給了一捆白蠟杆子,以及十匹麻布,放在幕煙的跟前。

指着正在痛飲清水的民夫對幕煙道:“軍中從此不得喝生水,這一點一定要注意,匈奴人如今正在向內地的河流里投擲死牛死羊傳播瘟疫。

把水煮開了喝就沒事了,千萬莫要大意,起了瘟疫,你一個烽燧的部下能活下來的沒幾個。”

有東西可拿,幕煙這種老兵油子自然畢恭畢敬的滿口答應,至於他們會不會執行那就天知道了。

輜重大軍在白狼口修整了半個時辰,又要出發了,還有三百多里地呢,距離全軍抵達白登山的最後日期不到七天了,沒有時間繼續浪費。

雲琅坐在馬上,再一次對幕煙道:“別大意。”

幕煙應諾一聲,就在雲琅的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送他離開。

眼看着大軍車隊出了白狼口,一群軍卒就歡呼一聲,圍在幕煙的身邊,仔細的打量雲琅丟下的東西。

“狗日的,精鋼弩箭啊,你看看這些箭頭,全都是三棱的,還有倒刺,這一戳……乖乖,不流三五斤血才是怪事啊。”

“曲長,這位司馬什麼來頭?跟前些天經過這裡的那支全甲胄騎兵是不是一夥的?”

幕煙煩躁的揮揮手道:“趕緊把東西搬回去,缺少弩箭的就快點補充,槍杆子斷了的就趕緊換槍頭,趙大膽子,帶幾個人儘快用這些麻布給兄弟們把夏天穿的單衣給弄出來,再有一個月,這裡就熱的待不住人了。”

一群軍卒迅速抱着東西就上了烽燧。

一個年長的甲士坐在幕煙身邊道:“情形不對啊!”

幕煙吐了一口唾沫道:“當然不對了,以前派來的軍伍大多是屬國軍,這兩年就不對了,趙大膽子,你看看今年從我們眼皮子底下過去的大軍,一支比一支雄壯。

這尤其是這半個月,全甲騎兵就過去了一千多,還他娘的都是一騎雙馬。

騎士看着年紀不大,卻一個個彪悍的厲害,今年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趙大膽子從箭壺裡抽出一支弩箭遞給幕煙道:“精鋼的,大漢什麼時候起開始如此奢侈的用起精鋼箭頭了?”

“大戰就要開始了,告訴兄弟們,從今天起給我機靈着點,游騎哨探要放出去三里地,諾大的一片草原,咱們就佔了幾個點,剩下的草地全他娘的是匈奴騎兵的天下。”

趙大膽子回頭看着枯黃的草原自言自語的道:“是該警醒一點啊……”

雲琅沿着長城繼續向北進發。

眼看着白登山越來越近,這裡的長城也就破損的越發厲害了,在很多地方,夯土長城被匈奴人挖開了很多缺口,在這座由蘆葦跟夯土交替砌造的長城缺口上,偶爾能看到一兩枝殘破的骨箭,也就是匈奴人常說的狼牙箭。

白狼口烽燧,是雲琅這一路上見到的最大的烽燧,再往前走,見到的烽燧不但破爛,裡面屯駐的軍卒也一個個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屬於軍隊的活力。

烽燧邊上有很多兩尺高的土堆,土堆上壓滿了石頭,匈奴人的招魂幡插在土堆上,正隨風飄舞。

劉二指指土堆道:“裡面都是戰死的漢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