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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上你,

近些時日以來,李曄感覺愈發不好,抬頭遙望河西長天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仙域大戰迫在眉睫,仙帝的人手已經離開仙庭,向妖族逼迫過來。妖族正在加緊布置周天星斗大陣,然而鎮妖符的功用還在,形勢緊迫。

天下百姓氣運匯聚的速度,在經歷過一段gāocháo之後,漸漸放緩。李曄進入仙園看過,中原、關中、淮南等地,還有半數百姓沒有化為繁星,這說明這些百姓並未認可他。

至於漢中、荊襄、楚地、嶺南等地,百姓數量本就相對較少,李曄大體計算過,就算他安排的官將及時就位,在年前頒行第一批新政,收穫的百姓氣運也不足以讓他突破金仙境。

如果沒有特別的契機,僅僅是依靠步步推行新政,要讓各地百姓大部分都認可李曄,恐怕還需要好些年。而仙域這場仙人決戰要分出勝負,絕對不需要好幾天。

“特別的契機天下大事,沒有比擊敗外敵、收復祖宗疆土,更能讓百姓迅速歸心的舉措了。”李曄很清楚這一點。

他來到王府主殿屋頂,再度向西眺望。

“以李茂貞的實力,還有幻音坊、青衣衙門的一大批真人境相助,除非是碰到同樣獲得天機的對手,否則縱橫河西、直達月神主廟斷無問題。”想到這裡,李曄眼神漸漸低沉。

第一個天道秘境出現時,楚南懷就說,大道氣息一分為九,散入天下各處。到現在為止,李曄得其二,朱溫、高駢、李茂貞、王建各得其一。眾人加在一起也不過六而已,還有三。

那三個去了何處

李曄眉頭皺了起來,暗道“河西仙力散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新的力量,進程之快遠超之前預計如果放任河西不管,不用多久,李茂貞等人恐怕就要重蹈飛鴻大士的覆轍。”

飛鴻大士降臨河西時,因為受到道門仙庭的仙力壓制,一身實力從來都沒有真正發揮出來過。

在屋頂沉思良久,李曄忽然喝令“來人,傳上官傾城來見”

上官傾城奉命到來後,李曄給她下達了一條軍令領兵十萬西進秦州。

與此同時,李曄傳令鳳翔節度使為上官傾城備齊糧草,同時傳令朔方節度使整軍備戰。

大軍註定在年前無力西征,既然如此,那就只選精銳配合修士。

“李曄來了信,讓我們查一查,河西月神教神力如此之快籠罩大地的原因。”李茂貞在接到李曄的消息後,叫了楚南懷過來。

楚南懷接過傳訊玉簡看了看,遞還給對方時說道“這幾日我們在搗毀岷州月神教神廟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新的情況。”

“什麼情況”

“神廟中供奉的月神像正在往外傾泄力量。奇怪的是,這些力量並沒有如先前那樣,進入月神教修士身上。”

“去了哪兒”

“天地。”

李茂貞沉默片刻,忽然問道“最近我感覺自己的修為之力運轉不暢。”

楚南懷肅然道“老道等人也是如此。”

“看來仙域之上,在道門仙人撤出河西的同時,月神教就徹底佔據了這塊地方,並且馬不停蹄開始溝通神廟,通過神廟向凡間傾注神力。”

“危險已經降臨,若不及時解決,恐怕貽害萬千。一旦月神之力徹底掌控河西,我們再要奪回河西,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李茂貞理解楚南懷的意思,一旦仙凡一體秩序構建完成,就無法輕易破壞。屆時必須仙凡同時進兵。而現在,仙域並沒有力量進佔河西。

李茂貞有些煩躁“我們已經在搗毀神廟了”

“但全真觀的道人,卻還滯留在邊境,沒有大軍護送無法進入河西。而沒有全真觀扭轉河西居民信仰,就算我們搗毀了神廟,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只要我們離開,神廟就會重建。”

“那現在怎麼辦”

“讓李曄派遣軍隊,護送全真觀道人進入河西。我們不能再在河西遊擊,必須打下一個地方,就重建一個地方的百姓信仰,步步為營”

李茂貞忽然怔了怔,面色怪異“李曄已經派遣上官傾城,領兵十萬向河西來了。”

楚南懷也怔了怔,“他動作這麼快”

兩人相視一眼,一時無言。臨了,李茂貞更加煩躁了,而楚南懷卻笑出聲,“李曄這廝就是這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每每料敵於先,有時候我都覺得奇怪他是怎麼做到的。”

李茂貞沒好氣道“本王是不如他,可也不用你時時提醒”

楚南懷見李茂貞很有自知之明,不禁哈哈大笑。到了此時,楚南懷終於相信李茂貞是真心投靠李曄。只要李茂貞清楚意識到這個問題,有那樣的選擇就順理成章。

楚南懷正想說說接下來的安排,李茂貞已經大袖一揮,用不容分辯的口吻發號施令“接下來兵分兩路。你們返回秦州接應大軍,本王在這裡坐鎮,等候神教修士來挑戰”

岷州已經是六穀部吐蕃人在河西的統治中間區域,周邊州縣都在吐蕃人控制之下,雖說月神教主神廟在鄯州,但對方的神仆境修士要趕過來,也用不了太久時間。

既然已經決定了接下來的策略,是蠶食河西,用道門全真觀替代月神神廟,那麼直搗鄯州的計劃就不需再着急施行。

楚南懷對這樣的分工有些不高興,讓他們回頭去接人,實在是大材小用,“我們縱橫河西已經數月,一路一往無前,此刻豈能迴轉”

李茂貞瞥了老道人一眼,“你打得過本王”

楚南懷選擇了閉嘴。打是肯定打不過的,但不能承認。

他忽然想到什麼,立即眉開眼笑“不如讓青衣衙門去接人,我們繼續掃蕩州縣。”

李茂貞眉頭一挑,伸出大拇指,贊道“這個安排本王很欣賞”

楚南懷是打不過李茂貞,但宋嬌也打不過他,所以臟活累活當然是給青衣衙門做說是臟活累活並不準確,恰恰相反,坐鎮岷州的才是累的那一個,需要面對月神教的反撲。

在面子面前,累不累的並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接下來幾日,岷州城周邊的月神教修士迎來了世界末日。

洮州霧露山,寒風颯颯,崎嶇的山道上滿是衣衫單薄破舊、面色蠟黃的行人,婦孺尤其多。泥土山道沒有鋪設石階,本就非常難走,更何況積雪已經凍結,哪怕是青壯都很容易滑倒,就更不必說老弱婦孺。

即便有人在身後擋着,在山路上滑倒也是件危險的事,磕在凸出的碎石木樁上很容易傷筋斷骨,皮破血流更是尋常。

即便崴了腳、流了血,這些人也得趕緊爬起來,咬着牙繼續攀爬山路。稍微慢一些,引起道旁那些月神教修士的注意,輕者喝罵,重則皮鞭加身,保管叫你皮開肉綻、痛不欲生。

山頂有神廟,那是他們的終點;跪拜月神,獻上他們的貢奉,則是他們的使命哪怕他們並不是月神教的信徒。

這樣事情每年都要做,每年下山的人總比上山的人少。

今年已經十一歲的胡小丫,頭髮依然黃黃的,打滿補丁的寬大máyī套在身上空空蕩蕩,愈發顯得她嬌小瘦弱,看起來跟**歲差不多。這就怪不得左鄰右舍的大娘們,還是叫她黃毛丫頭。

吃力提着一個比她肩膀寬很多籃子的胡小丫,今天運氣不大好。在攙扶一腳擦在光滑凍雪上,向陡峭山谷中摔倒的隔壁許大娘時,因為小小的人兒力氣太小,不但沒有扶住,反而被對方帶着一起摔在冷硬的道路上。

雖然成功避免了對方摔下山谷,卻也一起撲在地上滑了半丈,手肘在石頭磕破了,骨頭的疼撕心裂肺,手掌也在地上被擦得血糊糊的。好在後面的許大哥及時拉住了她們,否則她還會更慘。

淚水大滴滾落的胡小丫不敢哭喊,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傷口,第一反應是去看籃子。籃子裡面裝着昨天熬夜到四更天才做好的蒸餅,有十八個,那是貢奉給月神的,一個也不敢少,一個也不敢弄髒,否則到了神廟一定會被拒之門外。

進不到神廟,拿不到月神修士給予的證明貢奉的木牌,她就不能下山,她和她的家人,來年只能呆在山裡成為奴隸。

村頭老張家的漂亮姐姐,前年就是因為跪拜月神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神象,被修士們發現,說她直視神靈,乃是最大的褻瀆,沒收了木牌,罰她們家在山裡做奴隸贖罪。

一年多的時間,胡小丫再沒見過張家姐姐。直到半年前去山裡採藥,因為追逐一隻肥碩的兔子,想要逮住給生病的娘親補補身子,不小心深入到一個偏移山谷,這才看到張家姐姐的屍體。

山谷里有很多屍體,準確的說,是很多白骨,到處散落着。漂亮的張家姐姐死了眼睛還瞪得老大,眸中殘留着濃烈的驚恐,她的半個身體不見了,兩隻狼正在瘋狂啃食她luǒlù的上身,血肉模糊。

那次從山裡回來,胡小丫也病了,病了一個多月。她母親因為得不到人照顧,沒兩天就死了。要不是隔壁許大娘過來看她,她也會死。她的父親和哥哥,三年前被大軍強征入伍,說是要去攻打關隴,就留下她們母子,然後就再也沒回來。

村子裡的都是漢人,沒有人信月神教,修士說神的福澤無邊無際,信奉神應該是發自心靈的虔誠、自願,所以不強制他們。所以他們村子的勞役格外重。青壯每年都在減少,現在很多屋子都沒人住了。

年終到月神廟貢奉是強制性的,供奉有定額,像胡小丫這樣的單口之家,十八個蒸餅是底線。十八個蒸餅,不多,但對終年食不飽腹的胡小丫而言,需要向隔壁許大娘家借麵粉,再用半年的時間才能完全償還。

胡小丫沒從地上爬起來,小臉煞白,看着籃子滿眼驚恐,瘦弱的身子抖得像個篩子。蒸餅灑出來一半,有五六個都沾了濕泥土,擦不掉了。不能供奉給月神。

這一刻,她完全忘了手肘錐心的疼,滿腦子都是張家姐姐臨死的慘狀,“我也會變成那樣吧我也會變成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