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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是血的老道人,將楚錚的手一把打開,扭着腰悲苦凄慘的叫嚷着、shēnyín着,說渾身疼痛難忍,怕是這百十斤的皮肉骨頭,現在已經沒有一寸好肉了,稍微動一下恐怕就要像花瓶一樣碎裂。∑

楚錚眼眶又開始泛紅,淚水也要不爭氣的掉下來。

他現在追悔莫及,覺得自己真是不當人子,之前竟然腹誹老道人膽小靠不住!其實自己這個師父才是最勇敢的人,在眾人攻打城主府的時候,若不是他牽制了羯木錯,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戰鬥能不能成功。

這麼一想,楚錚下定決心,日後一定要好好孝敬師父,雖然他老是愛喝酒,雖然他老是拿各種似是而非的道理蠱惑自己,讓自己乖乖賣湯餅給他買黃湯。

但關鍵時刻方見英雄本色,師父值得自己這麼做,現在他傷勢這麼重,都快要死了,還只是想吃一碗湯餅,沒有奢求大魚大肉,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了!

楚錚幾乎都要忍不住給師父跪下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長天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隆之音,安王的聲音雷鳴一般響起,於是楚錚就獃滯的看到,自己那個剛剛還說要死掉的師父,猿猴一般從地上猛地蹦起來,高舉手中提着的羯木錯人頭,氣勢如虎的朝天大吼:“白鹿洞弟子,劉柏符,願助安王!”

與此同時,楚錚聽到了張遜臨死的大喊,看到抱着張遜的張長安仰頭哭喊:“金城縣張家,張長安,願助安王殿下!”

楚錚瞬間熱血直衝腦門,顧不得去埋怨師父,半跪在地就仰天大吼:“白鹿洞弟子,楚錚,願助安王殿下!”

城主府大院中,橫七豎八的屍體殘缺不全,有的腸子掛在屋檐下,有的斷腿擱在窗檯,有的腦袋滾落在牆角,漸漸凝固的褐色血潭鋪成了地毯。

撲面趴在一名吐蕃人屍體上的鐵板,忽然艱難的舉起顫抖的手指,聲若蚊蠅:“青衣衙門,馮二,願助......安王殿下!”

一名靠坐在垂花門前,垂着腦袋,嘴角血線不時還滴下一滴血的青衣刀客,大夢驚醒般猛然抬起頭。

倒錯房前,正把腸子塞回獨肚子,低頭給自己縫血淋淋肚皮的鄭婆婆,陡然一驚,轟然抬頭站起,渾然不懼腸子又掉出來一截。

影壁後的黑乎乎的花壇里,忽然伸出一隻斷了三根手指的血手。

城主府各個庭院,各條小道,假山後,湖泊旁,園林中,有或多或少的漢子,站起身,仰望黑雲下的青光長劍,神色敬畏。

“青衣衙門,魯......城,願助安王殿下!”

“青衣衙門,鄭芙,願助安王殿下!”

“金城縣,馬六,願助安王殿下!”

“金城縣,韓金,願助安王殿下!”

“沈有財,願助安王殿下!”

“秦三,願助安王殿下!”

“......願助安王殿下!”

城主府內外,無數抬頭望天的人口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喊聲,陡然一下匯聚成響亮無比的人潮,各種各樣的名字夾雜其中。

幾乎是同時,金城縣各個坊區,大街小巷,數不清的民房中,不停有人奔出來,不時有人從冰冷血腥的地面爬起來,仰頭看向長天,神色或驚懼或敬畏或崇敬,卻發自內心的,喊出了那聲願助安王。

福寧坊外的大街上,二三十名相互攙扶,正往城主府走的蹣跚老人,相繼停下腳步,他們舉起手中的帶血長刀,發出蒼老但不屈的吼聲。

“張鍾黎,願助安王!”

“張東來,願助安王!”

“周大為,願助安王!”

“錢承坤,願助安王!”

“......願助安王!”

整個金城縣,在一波蓋過一波的呼喊聲中,徹底成了燃燒的海洋、沸騰的火山!一陣陣匯聚的人聲中,願助安王四個字層層疊加,鋪天蓋地,震耳欲聾!

燃燒的不僅是金城縣。

河州城,漂浮在半空,吹響玉簫的宋嬌,目光從大火騰騰的州城脫離,看向東邊的長天,彼處百里開外,有一線青光直透雲霄,“青衣衙門,宋嬌,願助安王!”

她腳下的城池中,無數青衣刀客,漢人百姓,齊齊大喊:“願助安王!”

石門山,行走在廢墟中的李雯文,陡然停下搜索月神教活口的步伐,提在身後的大砍刀直指北天,雙目熠熠的高喊:“大唐,李雯文,願助安王殿下!”

在她身後,剛剛被毀掉的神廟內外,乃至山道上,密集的漢人男女們,感受到心中沸騰的血液,同時抬起頭來,“願助安王!”

劉小黑從潭水村中飛奔而出,帶着一隊青衣衙門,離開這座已經沒有吐蕃修士的村子,奔向下一處目標,陡然間,他停住腳步,舉起手中直刀,向北方大喊:“大唐,劉小黑,願助安王殿下!”

先是他身後的青衣衙門,更更後面的潭水村,接連爆發出爆竹般的呼喊:“願助安王!”

宕州良恭縣,趙破虜立馬城中大街,面前是潮水般殺向頑抗吐蕃戰士的甲士,身後是提着鋤頭鐮刀,跟在大軍後面吼叫着前奔的漢家兒郎。

頭頂響起那道八個字的炸雷,所有未在拼殺的甲士、兒郎,相繼抬起頭來。趙破虜虎目一睜,一把抽出腰間橫刀,對天大吼:“神策軍,趙破虜,願助安王!”

伴隨着眾軍士以拳擊胸,齊聲大吼,一道道白、青、赤各色氣流,從他們頭頂升起,利箭一半飛射向天際處那一道看不見的青芒。

岷州城,胡小丫奔出房門,舉着小拳頭在院中大跳大叫:“胡小丫,願助安王!”

河西十二州,數十縣,數不清的山頭、村舍、大地,千千萬萬聲願助安王,真正讓這一方山河地動山搖,天地失色。

這個夜晚,河西註定要熊熊燃燒。

燃燒的海洋中,千千萬萬道百姓氣運,如逆勢升空的流星,從各個不同的方位,越過青山,越過綠水,越過林野,越過阡陌,越過一座座山村,一座座城池,爭先恐後匯向蘭州上空那道青色光柱。

百舸爭流,千帆競發,萬川入海,再大氣磅礴的辭藻,再淵渟岳峙的描述,都不足以形容今夜河西的震撼場面。

歷史,會記下這一幕,未來,無數人會懷揣滿腔熱血,隔着遙遠的時空想象這一幕。

......

李曄手中劍已不是天子劍,而是擎天之劍。青色光柱雖然只有一束,直徑雖然不過百丈,但衝破蒼穹上翻滾厚實的黑雲後,周圍數千丈範圍內,卻再無一絲流雲,形成一大片中空地帶。

璀璨星河,因為這大片中空地帶,得以重現在世人眼中。

星河如眼,劍氣如瞳。

任何一縷想要靠近過來的黑雲,都會在剎那間灰飛煙滅。

因為這隻霸道的眼睛,黑雲和黑雲中的兩道巨大黑洞,已經無法保持原本的圓形,被擠壓的扭曲狹長。如果黑雲簾幕是一張臉,那一定是一張分外醜陋變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