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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漠北草原廣袤無垠的深處,一座山巔終年白雪皚皚的雪山下,住着幾戶貧困交加的牧民。

他們的帳篷簡陋單薄,滿是補丁,若是大風天氣來臨,成年牧民們就要用滿是凍瘡的手,死死按住固定帳篷的木樁,否則帳篷就會被吹跑。

孩子們則會死死抱住頭羊,把身體藏在它的胸腹下,這既是為了保證幾隻瘦弱的羊不受驚逃走,也是為了保證自己不被大風颳得滿地打滾。

山腳下的荒野充滿原始氣息,不時會有野獸出沒,會威脅到羊群和牧人的,不僅是豺狼,間或還有大蟲黑熊。

哪怕是在環境惡劣的草原,這樣的地方也屬於最不適合生存的那一類,跟流放之地沒有差別。會在這裡苦苦掙扎的牧民,一般都是有着種種苦衷。

今日天氣晴朗,湛藍的蒼穹白雲悠悠,一座格外小的帳篷里,走出一名獸皮裹身的半大孩子。

現今天氣相對炎熱,到了正午時分,太陽尤其躁烈,穿着厚厚的羊皮無疑會很遭罪。然而少年並無其它選擇,因為他只有這麼一身“衣裳”,無論是寒冬還是酷暑,如果他不想光着屁股到處亂竄,就必須穿着它。

在這樣荒蠻的地方,牧人跟被他們放牧的羊群,以及山中野獸其實並無多大差別,最大的區別不過是他們能說人話而已。

所以在炎熱的時候,就算是不穿衣裳也沒甚麼不妥,其它兩座帳篷里的孩子,莫說男孩,就連女孩,也是經常只“穿”樹葉的。

但這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卻不同。

他的母親告訴他,他有高貴的血統,有英雄的父親,所以無論身處何地,面對什麼樣的境遇,都必須要穿衣裳。

一定要穿衣裳,是這個名叫耶律億,後來改名耶律阿保機的少年牧民,最初意識到自己跟別人不同的地方。

少年牧民在帳篷外的石頭上,磨一塊大拇指粗細的羊骨,在他的腳邊,還有不少這樣的碎骨,包括一些細長的樺木杆。

約莫一個時辰後,少年完成了他的作品——四支箭矢。

“箭頭還是用狼牙比較好啊。”一個身材矮小面色黝黑的牧人,從不遠處的帳篷外來到少年面前,俯身撿起對方製造的羊骨箭矢打量一番。

“再過幾天,我就有狼牙箭了。”少年抬起頭,篤定地回應。

這句話的意思,當然是少年要進山狩獵,並且會獵殺野狼。草原上的鐵器本就不多,除了那些大部落,鐵箭鏃難得一見,大量牧人用的都是獸骨箭頭,其中最好的無疑是狼牙。

成年牧人作為少年為數不多的鄰居之一,自然知曉少年的情況,他回頭向那座醜陋的帳篷看了一眼,“你母親這回病得這麼重,也是難為你了,需要你自己進山狩獵。”

少年沒有說話。

生活在這裡,放牧並不是最重要的謀生活計,因為他們的羊實在是太少,更多時候,他們需要進山獵殺野獸。

少年將箭矢收好,腰間別了一柄短刀,拿起一柄比他短不了多少的長弓,對成年牧民道:“這幾天,母親就麻煩你們照看了。”

比起少年自製的粗糙箭矢,他腰間的短刀和長弓,無疑要精緻了太多,兩相比較,無異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成年牧人對這兩樣東西都很眼熱

,但還沒有據為己有的意思。

當然,他也沒有為少年承擔生活壓力,跟對方一起進山,幫助對方狩獵的打算。在草原深處,每個牧人自己的生活壓力,都足以隨時要了他們的性命,還無暇去分擔別人的。

“安達,我跟你一起進山!”這時跑過來一名瘦弱的少年,也帶着弓箭,只不過他的弓跟耶律阿保機的比起來,無論是品質還是賣相,都寒酸很多。

成年牧民一把揪住這個瘦少年,罵道:“就你這身板,瞎胡鬧什麼,滾回去放你的羊!”

耶律阿保機則認真對瘦少年道:“我已經十三歲了,我母親說,我必須獨自進山完成狩獵,這是我的成人儀式。”

十三歲,成人儀式。這是耶律阿保機特有的。

耶律阿保機告別牧人父子,帶着只夠三日用的乾糧和水,獨自進了蒼茫而危險的深山。

“也不知他能不能活着出來。不過,可能性很小。”成年牧人揉了揉自己的左肩。那裡有一處明顯的凹陷,是幾年前進山狩獵時,被野獸抓傷的,少了一塊骨頭。

“安達一定會回來的,他還會帶回獵物!”瘦少年信心十足,看耶律阿保機背影的目光,充滿了崇敬與信任。

成年牧人傷感的搖搖頭,“進了山,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那還不一定呢。更何況還是獨自進山。每年大山裡埋葬的獵人,難道比被獵殺的野獸少了?”

五天後,就在瘦少年以為耶律阿保機,已經死在山裡的時候,傍晚的餘暉中,他扛着一隻血淋淋的野鹿,手提着一隻肥碩的兔子,從荒野中走了出來。

接近半個月後,耶律阿保機才能再次活動。他的傷勢的確不輕,好在沒有落下殘跡,這在成年牧民看來,實在是僥天之幸。

與此同時,耶律阿保機也收穫了鄰居的敬畏——包括幾名成年牧人。

因為,耶律阿保機還獵殺了一隻黑熊!

那才是他受傷的根本原因。

幾個牧民依照耶律阿保機的說法,去山中找到黑熊的時候,都是驚駭不已,對耶律阿保機能夠獵殺這樣的存在,簡直奉若神明。

當耶律阿保機康復之後,他已經是一名正式修士。

在跟黑熊生死搏殺的過程中,他竟然自己覺醒、領悟了修為之力!

從那之後,耶律阿保機再也沒有進山狩過獵。

不僅是他,他的鄰居們,也再也沒有進山。

他們開始征服其他牧人。

這無疑是更加高效快捷,甚至是更加安全的謀生手段。進了山,就有無數種不可預知的危險,跟山中那些強大還行蹤不停的猛獸比起來,尋常牧人無疑好欺負得多。

當耶律阿保機征服了第一百個牧人帳篷,帶着戰利品凱旋時,他的母親將他單獨叫到面前,以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告訴了他,他的身世,以及他未來需要做的事。

他的父親,是草原上強大的迭剌部的酋長,是被眾人敬仰的英雄,只是在一場戰爭中受傷,隨後被奪了位置。為了逃避禍患,他堅強而睿智的母親,這才帶着他遠遁千里,來到這個蠻荒之地隱居。

而今他已經展露出不凡天資與實力,就應該去為父親復仇,奪回他的位置。

“耶律億,

當你身後有一萬名控弦勇士的時候,你就能回到部落,向你的仇人發起挑戰。所以從今天起,你每征服一個牧人,都不能殺掉他們,而是要收服他們。等你打出了聲望,積累了力量,就能以勇士的面貌,回到屬於你的部落!”

耶律阿保機牢記了這席話。

他開始不停地南征北戰。

他的對手越來越強大,從零星的帳篷,到成聚居的部落,再到成規模的百人部落,直至千人大部落。

他身後的勇士越來越多,他的名聲越來越響亮,短短三年時間過去,就有超過千名勇士主動來投。

他們跟隨他這個草原上新崛起的英雄強者,加入他的隊伍,不斷擴大他們的控制範圍和財富。

漸漸地,耶律阿保機已經不需要每個部落都攻打,因為對方開始主動投降、歸附。一些小的部落,他只需派遣麾下猛將過去,就能完成招降。

當然,他的敵人也越來越強大,跟修士高手的交戰越來越頻繁,很多次甚至都險象環生。他不是沒有經歷過失敗,只是自己卻一直沒死。

而只要他沒死,無論他的部屬戰死多少,一段時間之後,修為更進一步的耶律阿保機,總能成功復仇。

當他帶着一萬多名百戰精銳,浩浩蕩蕩回到迭剌部的時候,他已經是草原上名聲遠揚的豪傑。對這樣一名強者,迭剌部的普通牧人敬仰萬分,長老們甚至主動出迎。

隨後,迭剌部的酋長,耶律阿保機的仇人,在大勢面前,被迫跟耶律阿保機單打獨頭。

遠沒到弱冠之齡的耶律阿保機,在眾目睽睽之下,手刃了他的仇敵,割下了對方的腦袋,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成為了迭剌部的新酋長。

那一晚,牛飲之後的耶律阿保機,摟着昔日的鄰居瘦少年,意氣風發的對他道:“從現在開始,你和我的名字,將註定成為草原上的星辰,被無數人仰望!我,耶律阿保機,你,耶律斜涅赤,將成為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耶律阿保機的傳奇之路,就此進入到了gāocháo部分。

得到了神教的垂青,他成功一統契丹八部。

隨後,他已經不用親自出戰,其麾下的高手強者,就帶着他的軍隊,以洪水肆掠之勢,席捲了整片草原,建立起了契丹國的霸業!

而他的志向,也從最開始的成為一名合格獵人,讓母親不必再辛苦操勞,逐步變成征服更多人,擁有更多財富、美人,得到更多人臣服,直至建立一個草原上從未出現的王朝!

終於有一天,耶律阿保機的目光,投向了草原之南,長城之內。

他也終於明白,原來天下之大,草原並不算什麼,長城內的中原,才是財富、權力的最高處。

那裡的英雄,曾經建立過他想象不到的輝煌,也征服過他未曾抵達過的國都,建立了萬世留名的功業。

真勇士當如此。

躊躇滿志的耶律阿保機,將他手中的刀鋒,指向了那裡。

這個戰無不勝的草原之王,發誓也要成為千古一帝,青史永存。

他明白,只有南方,才是他的前方,只有征服了那裡,他才算征服了天下。

才能被稱為最偉大的英雄。

於是,他遇到了李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