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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倫沉吟着。

戰爭的勝負在此時彷彿變得很簡單,決定因素就在他徵召的修士、物資,能否按照預期趕到東境戰場。對於一個真正的大國來說,國家內的人員物資在國內進行調配,是手到擒來的事,似乎沒什麼比這更加容易。

至少比在戰場上,跟唐軍正面廝殺,來得要簡單得多。

“國家存亡在此一戰,真神在看着我們每一個人,傳令下去,為了真神的榮耀,每一個真神的戰士,都必須誓死守住木鹿城!我會跟將士們並肩作戰,至死也不會從木鹿城後退半步!”馬倫的軍令下得十分嚴苛、保守。

為了讓所有將士都會全力而戰,讓木鹿城防線守得時間盡量長些,馬倫不介意營造一種國家危亡、半步也不能退的氛圍。

馬倫的計劃很清楚,木鹿城防線只要堅守一個半月,等到前三批徵召的修士、物資到位,進入預設城池構築好第二道戰線,他就會率領木鹿城的將士,從必然會工事損毀嚴重的第一道防線後退,進入完整的第二道防線繼續作戰。

當然,這只是底線而已,是最壞的情況。

馬倫希望木鹿城防線能夠守得時間更長些,這樣第二道防線就能有更多時間,經營得更加堅固。

大軍什麼時候後撤,取決於唐軍的攻勢。

只要唐軍不能於一個半月之內,在第二道防線的人員、物資還未就緒,防禦工事還未構造成型前,突破木鹿城防線,馬倫都認為最終勝利必將屬於大食。

而這,對大食來說,確實沒什麼難度。

來到木鹿城上空,向東南方向遠眺,數十里之外的一處山麓前,有一座燈火通明的營地,好似一片星海,馬倫知道,那是唐軍先鋒驍騎軍紮下的營寨。

先鋒已至,就說明主力距離也不遠,戰爭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平和之後,兩軍又要再度在戰場上血腥搏殺。

“席祿熾,若你是唐軍主帥,要攻克木鹿城,你需要多久?”馬倫忽然問跟在身旁的副大埃米爾席祿熾。

席祿熾凝神思考了半響,戰至今日,大食和大唐對彼此的戰力,都已經有很深入的認知,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至少三個月!”

馬倫搖搖頭,“不會需要三個月的,到了這份上,你也不必恭維我,依我看,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應該是合理的。也就是說在寒冬來臨之前,他們能夠突破木鹿城防線。”

席祿熾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馬倫的這個論斷,其實也符合他的認知。

李曄跟岐王吃完烤羊後,席地坐在草地上,頭枕着漫天星海,有一口沒一口的飲酒。那隻吃完了同伴腿的小羊,心滿意足的趴在岐王腳旁,睜着兩個小眼睛,竟然也沒在叫喚,很識趣的樣子。

岐王對這隻小羊有惻隱之心,但並不喜歡對方粘着她,跟羊在一起呆得久了,身上也會帶上一股羊膻味,這並不符合岐王的喜好,所以好幾次嫌棄的拿腳將它踹走。

或許是岐王力度小了些,

小羊並沒有感覺到威脅,從山坡上滾下去後,總會站起來繼續跑回岐王腳旁,咩兩聲後又趴下來。

李曄被逗得發笑,忍不住打趣岐王,說她這是自作自受,換來岐王沒好氣的白眼,又一腳將小羊踹得從草坡上往下翻滾。

“仙域戰局如何?”岐王轉頭問。

李曄聳聳肩,頗有些無奈道:“目前仍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我跟真神也是如此。”

岐王皺了皺狹長優美的眉毛,“大唐仙域,原本只有道門仙庭一家獨大,而今卻有佛域、妖族相助,就算仙帝被殺,但道門仙庭卻未遭受太大損失,加上佛域僧眾與妖族猛士,實力比之前強許多。這樣的力量都奈何不了新月教仙人?”

李曄搖了搖頭,道:“道門仙庭確實底蘊深厚,實力強大,但到了今日,他們其實已經很是腐朽,若非如此,也沒有我趁勢而上的機會;

“佛域僧眾,經歷過天竺之敗後,勢力大減,這才有飛鴻成為新聖佛的事;至於妖族,本就困居一隅,比不上這兩者。現如今三者雖然聯合,但時日尚淺,我還沒來得及激濁揚清,好生調教,所以力量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強。

“而眼前的新月教,是當下此界最大的教派,實力強橫,無與倫比,且有真神親自統領,訓練多時,如今上下齊心,鬥志昂揚。

“我若沒有集合道門仙庭、佛域僧眾、妖族高手,根本不可能跟他們戰成平手,眼下這種局面,已經是得來不易。”

岐王又一腳把湊過來的小羊踹飛,這回她心情不是很順暢,力道大了些,小羊發出一聲悲鳴,滴溜溜滾落的距離也格外遠,整個身子像是罈子一樣。

“最終結果會如何?”岐王問。

李曄飲盡酒囊里最後一口酒,隨手將酒囊遠遠拋開,雙手枕着腦袋在草坡上躺下,遙望着神秘而浩瀚的璀璨星河,神色平淡道:“無論結果如何,都非短時間內可以得出的,在此之前,十場凡間之戰也打完了。”

仙域一天,凡間一年,眼下大唐仙人與大食仙人難分高下,鬥上幾天不過是尋常事。但對大唐而言,凡間戰局要分出勝負,至多只需要三個月時間。甚至都不需要這麼久。

能否在兩三個月內,攻破大食東境,在對方防線縱深,還沒來得及布置完成的情況下,突破高原殺到兩河流域,就是唐軍能否取勝的決定因素。

這個速度,可比仙域快多了。

“凡間之戰,勝負的關鍵在於,大食形成防線縱深的時間,和大軍攻佔木鹿城的時間對比。誰早誰就贏,說起來也算是簡單直接。”

岐王一口氣喝空了酒囊,學着李曄的樣子,將酒囊遠遠丟開,不出意外扔得比李曄遠一些,她得意的朝李曄挑了挑眉,隨後愉快的雙手枕頭,在李曄身旁躺下看星星。

李曄接着話頭繼續道:“大軍到達之後,攻破木鹿城防線,攻佔木鹿城的時間,其實是可以預計的,提前不了多少,也延後不到哪裡去,畢竟雙

方軍力擺在那裡。而這一戰又是實打實的碰撞,沒有取巧可能。

“所以說到底,此戰的勝負手,很大一部分其實在於西域商行,能否延緩馬倫的徵召令。自我們解除舉世攻唐的危局,擊敗西州回鶻進兵西域,對新月教和大食的滲透就一直在進行,布局可謂早矣。

“為了眼下這一戰,西域商行已經馬不停蹄奔波、戰鬥了多年,到了現在,是該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岐王望着夜空微微點頭,幽寂的星河落在她明凈的眼眸里,讓她的雙瞳看起來就像一個微縮的宇宙,說不出的靜好動人。

而這樣一雙美好的眼眸,此刻卻只有夜空能夠通過凝望看到。無論是誰,但凡要看到這雙眸子,都得正視她的眼睛,而那又肯定會遮住繁星。

岐王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好看,她發現偌大的一張羊臉湊到了眼前,微紅的鼻子上毛孔近得都能看見,咩咩的聲音傳入耳中時,小羊還露出一個很容易辨認的笑臉,說不出是醜陋、滑稽,還是可愛、有趣。

一巴掌將這張羊臉呼到一邊,岐王轉過頭對李曄道:“你能去主持西域商行的大局嗎?”

李曄搖搖頭:“不能。一切都只能看他們自己。其實我能做的,在這些年都已經為他們做了,眼下我只能相信他們,相信自己的付出。”

岐王露出一個明艷的笑容,“開花結果的時刻,是開花結果之前的時間決定的,我們已經做到了能做的極限,相信最後不會失望。”

李曄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山麓上的星海明亮閃爍,山麓前的草坡靜謐如水,李曄跟岐王都沒再說話,那隻小羊也趴在岐王腳前,長長打了個哈欠之後閉上了眼。

巴格達的子夜燈火闌珊,張長安聽到節奏分明的敲門聲,打開庭院的門讓賽典赤進來。後者紅光滿面,嘴裡噴吐着酒氣,眼中有掩蓋不住的興奮之色,還沒進屋就迫不及待對張長安道:“我知道了是誰去妮薩城!”

妮薩城,大食國內,最接近木鹿城的大城,是大食東北部的重鎮。為了從默哈德口中,不着痕迹套出去妮薩城的是誰,賽典赤已經費心了許久。

“進去再說。”對賽典赤帶來的好消息,張長安也感到振奮,不過他終究是穩得住,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常。只要知道大神殿是誰去妮薩城,什麼時候去,西域商就能盯住對方,再配合妮薩城的眼線,就能輕易掌握對方的動靜。

張長安和賽典赤不知道的是,在他倆進屋秘議要事的時候,賽典赤的宅子外,街對面的一條陰暗小巷裡,忽速納丁與薩圖克面色陰沉,正目光不善的盯着宅子大門。

“你確定賽典赤有問題?”薩圖克最後一次向忽速納丁確認這個問題。

忽速納丁雙目閃爍着精芒,“你不是也早就懷疑他?我盯了他這麼久,發現他這些時日的舉動,確實有不小異常。要確認他是否有問題,只需要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