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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宇宙比作一片大海,黑暗便是無邊無際的海水,無數恆星璀璨的光華,不過是海面上零星翻卷的浪花。

幽深黑暗的虛空深處,忽然間蕩漾起圈圈漣漪,就像是天空平白出現了一朵梅花。漣漪很快變得立體,沒多久便形成一道漩渦般的隧道,恐怖、神秘而震撼,不知其深。

一艘灰色的矩形龐然大物,從隧道裡面躍了出來。

這並不是結束。

一艘艘樣式相差不大的星艦,如出水的魚兒,相繼從空間通道里浮現,眨眼間便匯聚成一大群呈扇形的流魚。

跟為首矩形星艦相比,後續出來的星艦體積要小一些,但即便是最小的星艦,也比長安艦要巨大。隨着最後一艘星艦融入陣型,空間通道很快消失,星域空間恢復了平靜。

這支足有萬艘星艦的艦隊,完善好隊形後沒有絲毫停頓,似緩實快的向前航行。

在它們面前,是七個表明如水晶球的星域,每一塊都如太陽系一般大小。

在這七塊巨大的球形星域面前,萬艘星艦組成的艦隊,看起來也渺小的不值一提。雙方的距離不遠不近,以艦隊展現出來的速度,抵達最近的星域只需要幾個地球日。

此時此刻,為首矩形星艦指揮艙的窗口裡,一個身着暗色制式軍裝,身材頎長挺拔的中年男子,正隔着清明如境的窗口,用肉眼眺望廣袤而黑暗的宇宙里,那七個人力建造的星域。

他有着一張鬍鬚修剪得一絲不苟的國字臉,五官輪廓如刀砍斧鑿,一雙不大的眸子格外深刻而銳利。整個人只是沉默着負手而立,就給人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偌大的指揮艙里,除了平台上的中年軍人,便再無一個人類,沒有繁忙的駕駛人員,也沒有各式各樣的操控台,空曠幽寂是這裡唯一的主題。

不知過了多久,指揮艙的艙門被打開。一名同樣身着制式軍裝,身姿曼妙面容清秀,渾身透着一股溫婉文靜氣質的青年女軍官,手裡托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托盤上是一瓶紅酒,高腳杯里顯出如血的顏色,衣領上軍銜為上尉的女軍官,將紅酒送到中年人身前,柔聲道:“將軍,酒來了。”

面色如鐵的中年將軍,端起酒杯,卻沒有送到嘴邊,而是繼續看着前方,問自己的貼身護衛:“你看到了什麼?”

年輕的女軍官順着中年將軍的眼神看向艦外,星艦距離七個偌大水晶球還有一段距離,從這裡看過去,對方那就像是點綴在夜空中的七顆寶石。

“人類的罪責,我們的敵人。”年輕女軍官想也沒想就道。

她說話的聲音很軟糯,聽着很是溫柔,但卻有一股溫柔的力量。

中年將軍不置可否,只是淺酌了一口酒。

“將軍看到了什麼?”女上尉好奇地問。

“黑暗。”

“黑暗?”

“宇宙屬於黑暗。人類卻生來恐懼黑暗。跟無垠的黑暗相比,我們的光芒實在太渺小,連滄海一舟都不如。與這樣的世界抗爭,我們註定要命運多舛。你說是也不是?”中年將軍

淡淡地問。

女上尉站得筆直,溫柔的嗓音里卻發出鏗鏘的語調:“但能夠為這片黑暗帶來光明的,也只有我們!

“在茹毛飲血的時代,當黑夜降臨,我們躲在山洞裡,在洞口點一堆篝火驅逐野獸,後來我們建造了無數燈火輝煌的城池;在航海時代,我們乘坐着一艘木船,面對洶湧澎湃無邊無際的大海,向著燈塔航行,於是就有了新大陸;

“到了星際時代,我們面對的黑暗,比山洞外的荒山野嶺、大海里的萬里波濤要更加廣袤,可我們依然在前行,星艦光芒照耀之處,便有我們的世界!

“將軍,為了地球人類擁有光明的未來,我們就算是戰死,也無怨無悔!”

面對這番慷慨激揚之語,中年將軍卻不動聲色。

他道:“整個蔚藍文明,都視我們為異端,為背叛者,為分裂者。我們要面對的,可不只是宇宙的黑暗,還有人心的黑暗。而在人心的黑暗裡,愚蠢帶來的黑暗,又最是頑固、強悍。”

他指了指前方那七個水晶球,“他們說,那是蔚藍文明最後的希望,可你知道,那其實是蔚藍文明最不該出現的罪惡。為了摧毀它們,我們拼盡全力,甚至可能全軍覆沒,你就不害怕?”

孤軍深入,又到了敵人最核心的地帶,女上尉當然知道自己這支艦隊的命運,就算成功摧毀那七個星域,他們也極有可能回不去。

她將下唇咬得發白,她心裡也有畏懼,但比畏懼更濃厚的,是她的信念。

“至暗時刻,光明與我們同在!”女上尉挺胸抬頭,誓言堅定。

中年軍微微點頭。

他回過頭,輕拍了拍女上尉的肩膀,示意對方放鬆,語調沉緩:“莫上尉,我們的一生,是期待黎明,而與黑暗鬥爭的一生。

“也許我們最終會隕落在這無邊的黑夜裡,成為宇宙中的一粒塵埃,屍骨悄無聲息沉向不知盡頭的盡頭。但我們不會放棄前行,哪怕隕落、消逝就是地球人類的命運。

“因為我們始終是,一群身在至暗的深淵裡,而心向光明的人。近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旁人如何看待我們,並不重要,歷史,最終會為我們正名。”

說完,在女上尉敬仰的目光中,中年將軍重新面向窗口,繼續凝視艦外浩瀚的星域,他一口將杯中如血的美酒飲盡,“如果,人類未來還有史書的話。”

......

大唐天授九年秋,李曄於長安城外校閱西征凱旋大軍時,天生異象,有女媧、盤古兩艘星艦現身,當是時,軍民無不震撼萬分。

在場面騷亂之前,李曄告訴眾人,那只是他麾下仙人的手筆,是他打破仙凡隔閡的前期嘗試。

既然是仙人手筆,唐人也就見怪不怪,這些年仙人下凡的事,他們已經聽說得夠多。

時間一晃來到天授十五年,仙凡隔閡徹底消失,大唐東到特奧迪瓦坎城,西到君士坦丁堡的百姓,都已經對仙人在山川間縱橫如飛的場景,習以為常。

若是在二十年前,仙人在凡間遍地都是,且不說百姓會

驚慌失措、頂禮膜拜,一旦仙人肆意妄為,凡間連個制衡的力量都沒有,無疑會大亂。

但是如今這一切都已經不同,大唐普傳修鍊功法這麼多年,每家每戶都有修士,十里八鄉就會有真人境高手,人們對仙人的看法已經從根本上轉變。

現在大家普遍只把仙人當大修士看待,已經很少有人把他們奉若神明了。大唐子民現在激勵兒女最常用的手法,就是指着從半空飛過的仙人修士,告訴自家的小子們,只要肯努力修行,往後就能跟他們一樣。

身懷利器,飛天遁地,這是人們固有的期望。一個源於我們從誕生起,就在與各種危險與恐懼作鬥爭,而沉澱的安全感缺乏;一種則是根植在我們血脈深處,對自由的無限嚮往。

這種激勵少年人的方式,可比空泛的告訴他們努力改變命運,要來的實際有用的多。

長安宮城,黎明第一縷陽光灑進大殿時,盤膝而坐的李曄睜開眼,波瀾不驚的眸子里有些許異色。

“從大羅金仙境到聖人境,的確是有雄關天塹。大唐統一此界多年,新征服的疆域里,每日都有無數氣運之力匯聚而來,可時至今日,我距離聖人境仍然還差一線。”

念及於此,李曄不免有些悵然,舉國——眼下說舉天下之力更合適——舉天下之力,耗時數年,實現了四海昇平的情景,他仍然沒有成就聖人境,的確是有些失望。

“比起一直以來,都受我漢唐文明熏陶的原高麗、倭國,西方國家的百姓的確是頑固了許多,教化起來很是費勁,到了今天都還有許多人沒有效忠皇朝。”

李曄當然知道自己修為沒有突破的根由,不過這事也急不來,要讓天下人都從骨子裡變成唐人,怎麼都是需要時間的。就算如今大唐政通人和,百姓生活水平改善了很多倍,也依然有很多人不會這麼快被實力所動。

“陛下,陸尚書求見。”

李曄剛剛打算洗漱吃飯的時候,就聽到宦官在殿門稟報。

會這麼早來打擾他的,除了陸林軒也不會有別人,為了教會這傢伙適應皇宮的規矩,李曄可是花費了不少精力。也不知道這種“古人”訓練“後人”知禮儀的行為,算不算一種倒退。

“宣。”李曄走出殿門,說完這個字,就看到陸林軒已經風一般飄了過來。

陸林軒在李曄麾下辦事,後者自然也是要給職分的,既然禮儀規則需要遵守,那一切就都得按章而行。陸林軒現在管理的,是界外事務,李曄跟蔚藍文明溝通,都是通過她來完成,所以也就給了對方一個類比六部尚書的職位。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陸林軒死活不肯做大唐的官,嚷嚷着不會給李曄下跪行禮。後來李曄特許她不必下跪後,她迫於大勢只能妥協,卻又要求宰相職位,總之,就是官位給低了還不依。

今天的陸林軒很嚴肅,身上那股特屬於公正、平等、自由世界的活潑氣,已經被凝重的臉色驅散得乾乾淨淨,“至暗深淵的艦隊,即將進入我們的火力範圍,一日之後,戰鬥必然爆發,現在我們得立馬去界外預定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