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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這次果然是沒白來啊,有吃有喝,還能見識一下道兄的絕學!”談笑生哈哈大笑起來,“我已經不想下去啦,這裡山清水秀,又和眾位志同道合,可比聽佛經舒服多了,就想在這裡養老了!”

“《一悟十三篇》我也讀過,受教良多,但似乎總有一層屏障無法突破!”玄無理也說道,“今天有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希望能夠跨過這層溝壑!”

“無理所悟,也正是我之所感!”易有道也點了點頭。

“師父,還是改天吧!”牧原着實有些擔心含坼地的身體,喝下一參酒之後,他的臉色雖然看上去紅潤了很多,但氣血卻還是有些不足,“後面還有的是時間呢,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沒事!”含坼地擺擺手,“去,把你房間的牆上的那幅畫拿過來!”

“牧原,去吧!”談笑生重新把含坼地的酒杯斟滿,“你知道自古以來大聖之家為什麼把‘著書立說’看得那麼重嗎?又為什麼那些經典名作被千秋萬代所誦讀嗎?”

“為什麼?”刑天好奇地問,“不就是為了能夠將知識傳承下去嗎?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

“當然了!有句俗話說得好,讀三國落淚為古人擔憂,這就說明了一個道理,字裡行間除了知識之外還有精神可以傳承,也不單單是文字,還包括音樂、繪畫、雕塑等等諸般,這也是藝術一道沒有國界和族類的根本原因!無論是潸然落淚,還是奮發圖進,這都是一種能力的傳遞,是一種激發,將前人的信念灌注在後人的腦海中,是一種信念的傳達,一種智慧的攀升,而這些全部都是精力能力的積蓄和爆發!”

聽完這些話,牧原就明白談笑生的意思了,基本上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那就是“手不釋卷”。一篇好的文章,一部好的電影,一手好的歌曲,往往能使受眾不忍割捨,能夠始終保持專註力,很多人將這看作是一種體力的迸發或者透支,這種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如果能進行有益的疏通和調節,反而會給人帶來全新的進階和升華。

悟道和參禪就是如此,無論是菩提下的坐化,還是達摩面壁,幾乎往往都在人體達到極限的時候大參大悟,成佛成道。談笑生的意思就是讓離垢在此時此刻通過講禪論道來調節自身,這樣反而容易快速地治療傷勢。

片刻之後,牧原就從房間里取回了那軸花捲,並在刑天的幫助下將它掛了起來。

“這是一幅畫嗎?”刑天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着實被這副畫給弄蒙了。

這副所謂的畫其實根本就稱不上是一幅畫,如果是,也只能是一幅超印象派的畫。畫高約一米,長約三米,使用的就是普通的宣紙,因為懸掛的年頭太久了,又沒有經過什麼刻意的保護,紙張已經變得一片焦黃,甚至還有不少的水漬。畫紙上點綴着的墨點,大小不一,形狀各異,連顏色都深淺不同。

“牧原,這幅畫大概有十年了吧!”含坼地問。

“十年多了,從我八歲第一次上山的時候,您就把它送給了我,從此之後就一直掛在我床頭對面的牆上!”牧原說,“除了每年您讓我摘下來添上幾筆之外,就再也沒有動過!”

“那你記住每次的變化了嗎?”

“變化?”牧原一怔,“開始的時候,這就是一張白紙,從第二年開始,上面多了一個點,再往後,每年都會添加上很多點!”

“嗯,沒錯!”含坼地點點頭,“每年我就是用毛筆蘸上一點墨,隨意地甩上一筆罷了!看了十年了,你可是參透了什麼嗎?”

“第一年我只想到了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千世界皆如一張白紙,一張白紙可繪萬千世界!”牧原說,“不過後面的九年,我也只看懂了一句,一而二,二而三,三而萬物!”

“沒有了嗎?”含坼地笑着問。

“沒有了!”牧原尷尬地搖了搖頭。

“哈哈,這也不能怪你,畢竟半年前你才在偶然之間讀到《一悟十三篇》!想當年,這本書在我的枕頭下放了足足有九年之久,我才明白它到底在講什麼!但參佛三十年後,我才發現這其中還有另一層意思——諸法從因生,諸法從因滅。如是滅與生,沙門說如是!”

在座的人雖不少,也不乏高人,但都是學道的,與佛法無緣,差不多都聽地懵懵懂懂的。

“師伯,這是什麼意思啊?”刑天撓了撓頭,不解地問。

“笑生,你說說看!”

“這是金剛經上的一首偈,描述的是有為法所生的事物都是不能長久存在的,就像做夢,夢裡再真實醒了也都變成假的;就像幻影,看上去再像真的,其本質仍然是假的;就像氣泡,終究會破裂;就像影子,有光才會存在;就像露水,一旦太陽出來就會消失;就像閃電,來得快去得更快。對於世間一切事物都要用這樣的觀點去觀察和對待。”談笑生將字面的意思解釋了一番,隨即說道,“不過佛學廣大,千面僧千面佛,萬化法萬化道,成佛有因因因通果,悟道有緣緣緣歸由,一個人一種醒頓,一個人一種參悟!”

易有道和玄無理都點了點頭,談笑生果然是讀過萬卷書的秀才,不但將一句偈子講地非常透徹,對於其中的感悟也頗讓人深省。

“牧原,雖然你們兩個雖然是一母所生,但是性格卻大不相同,一個生性跳脫,一個成熟穩重!所以,我才說你們一個主斷,一個主罰,只是十年過去了,你們依然被很多事情所羈絆,無法徹底地改變和超越!走,走不遠,如足下生根;跳,跳不遠,如腿下垂鉛;長此以往,空有羽翼,難越溝壑,白生天賦,不成良才!”

“師父教訓的是!”牧原點點頭,“這些年我們的確是有些墨守成規了!”

“是我的話說的有些重了!”含坼地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牧原,刑天,你們把畫卷反過來看看!”

牧原和刑天聽了吩咐,就合力把畫給翻了過來,可是畫布的背後卻是空白的一片,除了紙張比正面白了很多之外,卻什麼都沒有見到。

牧原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整個人一下子就呆立在原地了,這一刻他的腦海里突然變得一片的空白,周圍的聲音、周圍的場景全都消失不見了。他的身子被迅速地抽空,整個靈魂在黑暗中墜落,墜落,永無休止的墜落。就在他無法忍受的時候,身邊周邊突然又變得白茫茫的一片,從無邊的黑夜裡闖進無際的白晝里,飛升,飛升,永無休止的飛升。他突然看到了顏色,絢麗多彩的顏色,無邊無際的顏色,這些顏色在他的身邊穿梭,穿透他的身體,穿透的他的腦海,穿透他的靈魂……

含坼地看着牧原呆立的樣子,看着汗水如珠般的從牧原的腦門上滑落,在一剎那間就浸透了衣衫,含坼地會心地笑了,這一刻,他終於徹底地放下了心,他所擔心的一切在這一刻全部都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