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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張照片已經泛黃,照片上的女孩年輕陽光,還帶有一點稚氣,但梁毅文立刻認出了照片上的女孩就是歐陽太太,但是歐陽太太的救命之恩讓梁毅文銘感五內,他說什麼也要保護歐陽太太,所以,他馬上搖了搖頭。

“不是,沒見過。”梁毅文搖了搖頭,一口咬定。

朱弘達心裡鬆了口氣,他從心底里願意相信梁毅文所說的話。

“我看算了,他只不過是個看倉庫的,別人來提貨,而且手續齊全,他也只能放行。”朱弘達沒發現梁毅文有什麼可疑之處,便叫阿強放人。

“既然朱處長發話了,那就放了他吧,阿龍,鬆綁。”阿強對朱弘達是非常遵從的,朱弘達說放,他阿強自然是要放的。

梁毅文被阿龍從刑柱上放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刑訊室。

“他媽的,從昨天到今天,一天一夜,累得像狗一樣,一點收穫也沒有。”阿強有些氣餒,憤憤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阿強,別泄氣,收穫還是有的,你們不是搜到了幾部電台嗎?”朱弘達拍了拍阿強的肩膀,寬慰他。

“那幾部都是商業電台,是中統的和幫會的,一品齋里查到的倒是共黨的,可惜炸彈一炸,所有線索都斷了。”

“那至少讓共黨的組織也遭受了損失,這就是收穫。好了,阿強,走吧,我請你喝酒。阿龍,你也一起來啊。”朱弘達招呼了一聲阿龍,和阿強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刑訊室。

經過三天的顛簸,淑妍終於來到了上海。她與昱霖在火車站相見,一見到彼此,兩人都熱淚盈眶。

“淑妍,你終於來了。”昱霖滿臉憔悴,看見淑妍,連忙上前拉住她。

“昱霖。”淑妍望着雙眼凹陷的昱霖,咬了咬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好了,我們一起回家吧。”昱霖拉着淑妍,叫了一輛黃包車,向吉祥里跑去。

淑妍一進門,胖嬸就接過淑妍手上的皮箱,含着淚上下打量着她:“像,真像。”

“胖嬸。”淑妍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胖嬸哭泣起來。

“好了,別哭了,少奶奶,別哭壞了身子。”胖嬸輕輕地拍着淑妍的後背,安撫着她。

淑妍擦乾眼淚。

“淑妍,你來一下。”昱霖把淑妍叫到卧室里。

“淑妍,你剛來,本來應該休息一下的,但很多事情我要給你交代一下,否則,你還沒開始工作,就會出現很多紕漏,事情就會穿幫。”

昱霖知道淑妍這幾天不僅車馬勞頓,而且心力交瘁,本想讓淑妍調整一下,但時間緊迫,淑嫻當時只請了三天假,明天應該回軍統上海站了。所以只能連夜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跟淑妍溝通一下。

“昱霖,你說吧,我要儘快掌握這裡的情況。”淑嫻抹了抹眼淚,神色堅定。

“淑妍,首先,你的上海話沒忘吧?”

昱霖要把淑妍打造成第二個淑嫻,必須注意方方面面的細節。

淑妍點點頭:“鄉音難改,這點沒問題。”

“我先介紹一下這裡吉祥里18號的情況,現在這裡只有幾戶人家,樓下客堂間的杜太太,亭子間的薛太太和她兒子小寶,閣樓上住着一個小青年,名叫阿榮。”

“我記住了。”

“東廂房裡原先住着一個軍統分子,化名沈漢林,真名朱弘達,是淑嫻大學裡的同學,淑嫻能去軍統也是他介紹的,他曾經暗戀過淑嫻,所以對淑嫻比較熟悉,你到軍統上海站後,最要當心的就是兩個人,一個就是這個朱弘達,上海站的行動處長,另一個是譚敬廷,他是我以前黃埔軍校的同學,但我們已經十多年沒見了,現在他是上海站情報處長,你在他面前不要提起我,此外,上海站里還有站長俞佩良,機要處長曹秀英,電訊處長姜則通,總務處長趙啟生,你的室友名叫潘莉莉。”

“還有,你在震旦大學的校長叫裴子釗,你在震旦圖書館的助手,同時也是你發展的對象叫劉月寧,但朱弘達並不知道你以前在震旦圖書館工作過,你在他眼裡一直都是家庭婦女。哦,對了,你曾經救過朱弘達,那時他刺殺特高課課長橋本太郎,受了傷,是你幫助他躲避了警察的搜查。還有……”

昱霖邊說,邊在紙上劃寫,淑妍努力地去記憶,但信息太多,淑妍開始覺得腦子不夠用了,不時出現了張冠李戴的錯誤。

“昱霖,我一下子記不住這麼多。”淑妍有些着急。

“我知道,這很難,尤其是你們姐妹分開了這麼多年,淑嫻的人脈關係你是一無所知,別著急,我們慢慢來。“

淑妍拿着紙默默地背誦着,昱霖忽然靈光一現。

“這樣,淑妍,我有個想法,能給你爭取點時間,讓你矇混過關。“

“什麼想法?“淑妍一聽,頗感興趣。

“不過你得受點苦。“昱霖面有難色。

“只要能接替淑嫻去軍統上海站工作,吃點苦算什麼,我又不是沒吃過苦。“淑妍覺得昱霖的擔憂是多餘的。

昱霖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淑妍在一旁頻頻點頭。

翌日,朱弘達接到昱霖打來的電話。

“是弘達兄嗎?淑嫻回杭州奔喪,在回來的路上,突遇暴雨,連人帶車摔到溝里去了,現在正在聖瑪麗醫院外科病房。麻煩你告訴一下你們的站長,淑嫻得過些日子才能去站里上班。”

朱弘達一聽,嚇了一跳,趕緊抓了件衣服匆匆趕往聖瑪麗醫院。

在外科病房裡,朱弘達看見病床上有一個頭部被層層紗布包裹着的女人躺在那兒,身旁坐着的是歐陽銳。

“怎麼回事?淑嫻她怎麼會這樣?”朱弘達快走幾步,來到床前。

“把她送來的親戚說,淑嫻想要早點趕回來上班,就想抄小路走,沒想到天雨路滑,連人帶車一起摔溝里了,那個黃包車夫看見闖禍了,把淑嫻從溝里拉上來,扔在路邊就棄車逃跑了,幸虧有個親戚一路送她,出事後,就叫了輛救護車,送到這兒來了。昨天已經做過手術了,醫生說,有可能會患有間歇性失憶症。”

昱霖把事情經過跟朱弘達講述了一遍。

朱弘達望着還處於昏睡之中的淑嫻,嘆了口氣:“怎麼摔成這樣了?”

這時,馬克大夫走了進來。朱弘達連忙上前詢問。

“大夫,這位女病人的情況怎麼樣?還能恢復嗎?”

“我們昨天給她做了手術,手術還是很成功的,她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她的顳葉部分有些受損,所以可能會有間歇性失憶,影響一部分的記憶,不過,如果恢復得好的話,應該沒有問題。”馬克把病人的情況向朱弘達彙報了一下。

“那要過多久才能恢復呢?”朱弘達最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人的個體是有差異的,有的人過一兩個月就能恢復,而有的人要過三五年。”

“哦。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朱弘達心情忐忑不安。

“歐陽,歐陽。”

朱弘達聽見淑嫻在昏睡中叫着歐陽的名字,連忙把臉湊過去:“淑嫻,你還認識我嗎?”

“你不是朱弘達嗎?”淑妍睜開眼睛,望了一眼朱弘達,嘴裡喃喃地說著他的名字。

朱弘達喜出望外:“腦子沒壞,醫生,你看,她還記得我。”

“先生,你別高興得太早,間歇性的失憶就是時好時壞。也許她現在記得你,過一會兒又會忘了你,你要有耐心。”

馬克說完,用手電檢查了一下淑妍的瞳孔,然後再舉了舉淑妍的雙手,動了動淑妍的雙腿。

“嗯,她的其他部分都正常,歐陽先生,如果五天裡面沒有發燒或是驚厥的情況發生,你太太可以出院了。”

“好的,謝謝你,大夫。”昱霖起身向馬克躬身致謝。

朱弘達向昱霖告別。他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淑嫻並不是昨天他在泰州遇到的那個女子,而且淑嫻的傷勢正在好轉,過幾天就又能在辦公室里見到他的夢中情人了。

自從一品齋的陳老闆跟幾個軍統特務同歸於盡之後,一品齋也就被查封了,虎仔和毛豆子以及其他一些員工也就作鳥獸散了。

虎仔在跟毛豆子相處的那段時間裡,兩人已經成為密不可分的好哥們了,虎仔常常在休息時候教毛豆子彈彈弓,毛豆子學得很快,進步很大,打個麻雀,射個果子什麼的都不在話下;而毛豆子教虎仔說上海話,現在虎仔的上海話不僅能聽懂,而且還能洋涇浜地說上幾句。

虎仔原本想要把毛豆子帶來照相館,讓他也學學拍照,但覺得這樣不妥,畢竟這裡是一個秘密的據點,少爺,少奶奶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所以,就跟毛豆子分手了,獨自一人回到了光影照相館。

毛豆子回到了棚戶區的家,這些天他一直沉默寡言,連原先的那幫小兄弟也懶得理會,他的眼前一直出現一品齋爆炸的情景,一直浮現陳老闆的屍體被軍統特務抬走的血腥場面。

陳老闆的死給他觸動很大,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待人和藹,平易近人的陳老闆會做出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面對那些特務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死亡。儘管毛豆子不知道其中緣由,但在他心目中,陳老闆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毛豆子發現虎仔跟陳老闆走得很近,陳老闆總是跟虎仔說些悄悄話,所以,他覺得虎仔也一定是跟陳老闆一樣,是個英雄人物,而且,虎仔的彈弓彈得這麼好,他就像是一位身懷絕技俠士,毛豆子很希望能跟虎仔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可惜,虎仔現在不知去向,毛豆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的這位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