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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昱霖打定主意之後,腦海里便開始快速盤算如何讓輝仔,這張渡邊手的這張王牌變成一張廢牌。他思量了一下之後,決定主動出擊。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記起來了,不過,關於這西服的事,這位兄弟,你好像記錯了吧,我為什麼會把西服給你,那不是因為我跟你打賭打輸了嘛,你不記得了,當初你說要跟我打賭,說這鍋里剩下的粥能分給多少人吃,誰最接近誰就贏,我說五十個,你說六十個,結果分給了六十三人吃了,你贏了,所以,我就把這套西服輸給你了。”

“打賭?”輝仔摸摸後腦勺,一臉懵懂。

渡邊也詫異陸昱霖的這種解釋:“你說打賭?賭什麼?你有西服,他呢,拿什麼跟你賭?一身破爛衣服嗎?”

“當然不是,我要破衣爛衫幹什麼,他跟我說,他的那個討飯的碗是個古董,是以前他們家的祖傳之寶,所以我才跟他打這個賭的,沒想到,到最後,碗沒拿到,還輸了一套西服,我真的是虧大了。後來旁邊的人悄悄跟我說,他那個碗是假的,根本就不值錢。早知道,我跟他賭什麼呀,贏了輸了都吃虧。”

“不是,我不是騙子,我也沒跟你打這個賭。”輝仔急了,怕日本人找他算賬。

“輝仔,你急什麼,願賭服輸,我反正也沒想要把這套西服要回來,就算是送你了,拿去穿吧。”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輝仔百口莫辯,不知如何應答。

渡邊鼓起掌來:“陸公子真的是巧舌如簧啊,佩服。”

“事實如此嘛。”陸昱霖蔑視地一笑。

“好吧,把輝仔帶下去。”

渡邊沒料到陸昱霖把他手的一張王牌證據輕而易舉地攻破了,雖然陸昱霖巧言令色,這說辭難以令人信服,但渡邊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招來駁斥陸昱霖的這番強詞奪理。

“陸公子,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找這對兄妹?”

“前些日子,我在罐頭廠見到了這對兄妹,長得非常可愛,我想收養他們,僅此而已。”

“這對兄妹去了南山村,所以你也就一起跟去了?”

“我跟這對兄妹萍水相逢,連他們叫什麼名字都一無所知,如果他們在罐頭廠,那我就帶他們回家,收養他們,反正我們陸家也養得起,我爹娘也希望陸家人丁興旺,喜歡孩子們承歡膝下,可他們不在罐頭廠,那我也只能作罷,犯不着為了這兩個孩子去南山村,那麼偏遠的地方,而且還有日本兵在那兒重兵把守,我不是自找麻煩嗎?渡邊先生,你說是嗎?”

渡邊聽後,無言以對。他越來越覺得這個陸昱霖很難對付,但越是覺得難以對付,渡邊就越是有一種征服欲,高手過招方能顯示出自己的不凡,如若能讓陸昱霖心服口服,則更說明自己棋高一着。

過了會兒,渡邊走到辦公桌後,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照片,走到陸昱霖面前。

“陸公子,麻煩你辨認一下,照片的人你認識嗎?”

陸昱霖忽然睜大了眼睛,照片是周叔的遺體,那支離破碎的身軀,還有旁邊那隻熟悉的草藥筐。

陸昱霖感到渾身的血液要沸騰,朝腦門涌,他雙手緊握,雙眼噴火,想要站起來,被兩個日本兵牢牢按住。

“看來,陸公子是認識此人囉。這就是證據之四。”渡邊一臉得意,看着陸昱霖情緒激動的模樣,他感到對方心緒不穩,那他一定會陣腳大亂,露出破綻。

“他是一個老中醫,方圓幾十里都知道周叔的醫術高明,我們家也是周記藥鋪的常客,你們,你們為什麼連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中醫都不放過?”陸昱霖雙目噴火,直逼渡邊。

“德高望重的老中醫?還是負隅頑抗的抗日分子?”

“你憑什麼誣陷周叔是抗日分子?”

“就憑他拉響手雷,炸死了我們三個人。還有這個。”

渡邊說著,拿出幾張碎紙,放在陸昱霖的面前。

“認識嗎?面的8604數字熟悉嗎?這半張數據表格有印象嗎?”

“我不知道這些。”陸昱霖閉眼睛,他知道周叔與敵人,還有實驗資料同歸於盡了。

“讓我來告訴你吧,這就是被竊取的文件資料的碎片,你們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這些資料,很可惜,就差一步,你們就成功了。”渡邊手揮舞着這些殘破的資料,不無得意地看着陸昱霖。

“我不知道周叔是抗日分子,就算他是,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陸昱霖猜測渡邊還不知道他和周叔之間的關係,所以極力撇清。

“是嗎?一點關係都沒有?”

“最多也就是大夫和病人的關係。”

“恐怕不止吧。”渡邊又按了按鈴,一個遍體鱗傷的小夥子被帶了進來。

陸昱霖一眼就認出那是周記藥鋪的夥計順子,當初周叔是政委,順子是他的警衛員。後來一起到敵後,以周記藥鋪作為掩護,作為敵後鬥爭的聯絡處和交通站。順子當然清楚自己,淑嫻,淑妍和明峰等人的真實身份。如果順子開口承認了,那麼不僅是他自己,整個廣州地下黨組織還有惠寶游擊隊都會全軍覆沒,一想到這兒,一種窒息感蔓延全身。

“你認識他嗎?”渡邊用手指着陸昱霖,望着眼前這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年輕人。

順子睜開腫成一條線的雙眼:“認識,他是陸家少爺,以前經常來掌柜那兒看病抓藥。”順子雖然喘着粗氣,但語氣平靜。

“除此之外,陸少爺跟你們掌柜還有什麼其他聯繫嗎?”渡邊進一步追問。

“除了來看病,沒有其他聯繫。”順子斬釘截鐵地回答渡邊。

“那陸家少奶奶呢?”

“也是來看病抓藥的。”

“你們家掌柜的是抗日分子,你知道嗎?”

順子一愣,但隨即又恢復平靜:“我只是一個打雜的,在藥鋪里掙口飯吃而已。這種事情,掌柜怎麼會告訴我一個小夥計呢?”

“我看你年紀小小,倒是能對答如流。可惜啊,你們掌柜的已經斃命了,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情況交代清楚。”

渡邊把一疊照片遞給順子。順子拿起照片,雙手顫抖起來。

“你們殺了掌柜的?你們為什麼要殺了掌柜的?我跟你們拼了。”

順子咆哮起來,掙脫旁邊的日本兵,搶過長槍,就要朝渡邊刺來,周圍士兵連忙朝他射擊,順子身中數彈,望了望昱霖,隨即倒地身亡,手緊緊地捏着周叔的照片。

陸昱霖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他忽地從審訊椅站了起來,腳步沉重地走到順子面前,蹲下身子,顫抖着輕輕地合了他的雙眼。

渡邊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怒氣沖沖地對着開槍的兩個士兵左右兩個耳光:“八格,誰讓你們打死他的,這是我的重要證人,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讓他交代清楚,你們,你們這群廢物,混蛋。”

稍稍平息之後,渡邊指着陸昱霖,朝士兵揮了揮手:“把他帶下去,嚴加審訊。”

陸昱霖知道,渡邊手的牌出盡了,現在只能靠刑訊逼供來獲取他的供詞了。只要他能扛過這一關,渡邊就對他無可奈何了,但是要過這一關,談何容易。昱霖望着順子的遺體,心裡有一團火在燃燒。

陸昱霖被帶到了刑訊室,這裡陰森可怖,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屋子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

陸昱霖被綁在十字刑柱,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掄起鞭子朝他抽了過來,雨點般的打在他的身,沒多久,陸昱霖就被打得血肉模糊,遍體鱗傷。

“說,你和周掌柜是什麼關係?”渡邊在一旁詢問。

“我是病人,他是大夫,沒有其他關係。”陸昱霖低着頭,喘着氣,忍受着渾身火辣辣的疼痛。

“你到南山村去幹什麼了?”

“我沒有到過南山村。”陸昱霖矢口否認。

“你手的傷是怎麼來的?”

“修鐵籬笆時弄傷的。”陸昱霖一口咬定。

“你為什麼要裝病?說自己得了瘧疾?化驗報告說你根本沒得瘧疾。”

“我沒裝病,我確實病了,所以我又看中醫又看西醫,就是想讓病好得快點。”

“看來陸公子是想頑抗到底了?”渡邊對陸昱霖的回答極度不滿。

“我實話實說,怎麼能算是頑抗呢?你難道非要讓我屈打成招,那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直接畫押就是了。”陸昱霖以攻為守,在與渡邊的幾次交鋒中,他漸漸覺察出渡邊並非是一介屠夫,只知道用武力使人屈服,他需要在與對手的較量中,顯示自己勝人一籌的成就感,優越感。他這麼說,等於把渡邊逼到牆腳,無計可施。

“八格,給我狠狠地打。”渡邊被陸昱霖的回話氣瘋了,朝打手大聲吼叫。

打手又掄起鞭子,這一次下手更重了,陸昱霖漸漸地眼前模糊起來,昏死過去。

“弄醒他,待會兒再審。”

渡邊冷冷地望着昏死過去的陸昱霖,轉身走出刑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