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蒂尼形象地用“割韭菜”來形容，描繪“割了一茬又一茬”的宏大場面——這不是二級市場亂割，這是從發行、一級市場、二級市場甚至債券、貿易、信貸等多個市場聯合進行收割，人稱聯合收割機！

“等等，我聽到你剛才用暫時這個詞語，會持續多久？”

“當然！”孔蒂尼湊到安格妮絲耳邊道，“這些合同我會只簽署訂單，交付10-15%的定金，將來等減持完畢，就可以宣布因市場重大變化，訂單作廢，大不了損失區區定金而已！這又不違法，反正股票我已經賣掉了。還有，修建管道輸送天然氣其實也不成熟，技術難度高、成本高，我才不會這麼干呢，但說必須說，給予市場以想象空間才能給股票上漲打開空間，這是牛市階段顛撲不破的真理！”

安格妮絲“咯咯咯”笑了起來：“加萊，你居然還有這麼損的辦法，難怪你能賺這麼多錢，你父親要是聽明白了估計夜裡都睡不着。”

“華爾街大亨其實也明白，但與其戳破我，還不如和我一起發財——這叫非合謀的共謀！你真以為他們看不懂。”孔蒂尼大笑，“他們也要發財啊。”

經過孔蒂尼的解釋，安格妮絲明白了很多內幕：股份上市要找律師、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師、投資銀行等等中介服務，發行後券商和證券經紀人又要插一手，債券發行除這些以外還有評級機構要雁過拔毛，工業訂單要給商業銀行創造利潤，票據、信用證、國際匯兌等流通要給各個環節滋潤，紐約地方政府可以收稅，再擴展開去，聯合集團還要支付廣告商、媒體的費用，甚至於太太團們去買買買本身也是宣傳的一部分——聯合集團本身不盈利，那這些費用怎麼支付？當然是投資者的投資款用來滋潤這部資本主義機器。

如果有人膽敢拆穿，那就是與整個賺錢體系為敵，是在砸大家的飯碗，別的不說，這幾年也不是沒有膽子大的記者發文質疑聯合集團的模式，可再質疑又如何？只要這個資金流動能夠可以維繫，他就是誹謗，總裁可以告到他傾家蕩產——紐約律師最歡迎打官司了。

“可是你的借款規模越來越大了，我怕遲早有一天會撐不住這個場面。”

“撐不住的時候他們就可以洗白了，反正錢也賺了，責任是我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他們只是中介機構么，為投資者提供諮詢服務的，在宣傳收益的時候，已三番五次用最小字號’提醒’過投資有風險了，你非要把錢投過來，那就來吧。”孔蒂尼大笑，“無非他們比我有信心，認為美國這塊韭菜地可以維持很久，可源源不斷地供應話題，哪怕倒了聯合集團他們也可以找到下一個目標和對象，而我卻知道這種盛況維持不過2年了。”

“2年？”

“確切地說可能連2年也不到。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道，美國街頭很多投資告示與標語，報紙上全是投資相關新聞，甚至在歡迎我們的接風晚會上我就聽到兩個侍者在旁邊悄悄說話——去聽聽看，這些大人物說哪個股票好，這股熱潮形成是如此猛烈，直接催生了資本盛宴，可泡沫終究會消退，大潮終究會退去，到時候就知道是誰在裸泳。大家不是不明白這股道理，只是想着最後一個絕不是自己罷了。”孔蒂尼感慨道，“您兒子這麼大的體量，必須提前走、分批走，光走還不行，必須對市場喊話，必須說股市還會大漲、猛漲，必須說道瓊斯指數300點是美國特大牛市新起點，會必須說美國在柯立芝繁榮後悔贏得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然後自己悄悄溜了——不這麼說怎麼溜呢？”

“你父親做夢也想不到這些……”

孔蒂尼聳聳肩，打趣道：“他是個老實人，是個好人！所以不能奢望太多，您兒子會賺錢就可以了，您當不了億萬富翁的太太，可以做億萬富翁的母親！這次出來父親給了多少零花錢？”

安格妮絲笑道：“1萬美元！算他大方！”

1萬美元就是20萬里拉——首相干一年都賺不來這麼多錢，可見老齊亞諾還是真心疼老婆的。

“這是1000萬美元。”孔蒂尼麻利地把早就準備好的支票遞給了安格妮絲，“您隨便花，隨便買，別省錢，不花完咱們不回國！既然要割韭菜，咱們一定營造出一往無前的氣勢！特別是紐約土特產多買一點，這東西很好用，收了的人沒說用不習慣的。艾達那裡有鑽石卡，讓她帶上給商場總經理，只要不是休息天，第五大道的著名商場都會閉館營業，只接待我們！你們只管買，東西不用擔心，恩佐會聯繫卡車隊——通用公司說送我們20輛卡車，只要肯打聯合集團專用卡車字樣就行，我說不行，聯合集團代言費沒這麼便宜，起碼50輛，結果他們也答應了！”

“那明天我就不客氣了！”安格妮絲笑靨如花地走了，她知道幾個兒媳都是200萬美元的額度，給母親一口氣卻給了1000萬，到底是有孝心，當然老公也不錯——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嘛！

她考慮得很周到：回去後兒子就要和艾達訂婚了，所以禮物是萬萬不能少的；兒子訂婚會引起兩個主播兒媳的失落，這必須多買一點安撫好；還有莫妮卡，小姑娘鞍前馬後的伺候，也得好好準備一套，就說是兒子送的——懂的自然懂，不懂也教不會了；至於老齊亞諾也得幫他好好整一整，這畢竟是億萬富翁他爹，不折騰一番回去沒法交代。

實際上艾達不太會買東西，花錢也有所遲疑，她以前是把美元當里拉看的，也不覺得200萬美元有多少了不起，等到了美國見識過物價，知道美元值錢得很，一盎司黃金才不到20美元，這時候她就感覺200萬美元花不出去，要不是莫妮卡幫着出點子，她連怎麼掃貨都不懂，不過安格妮絲這個准婆婆花錢就利索多了，幫着一大圈人買好了禮物，還給自己從頭到尾包裝了一番。剩下的錢她又去銀行里掃蕩了一大圈——現在方便了，聯合銀行開設業務之後就有金庫，於是可以盡情挑選各個年份的黃金。

雖然年份久遠與否與價值沒有半毛錢關係，但安格妮絲還是把所有1910年以前的黃金全部掃蕩走了，然後叮囑聯合銀行再想辦法去進一批，她喜歡收集這個。至於真正賣大價錢的美國古董、油畫和其他藝術作品她是一樣也看不上的——和意大利比歷史？美國連提鞋都不配。

就在他們買買買的當口，孔蒂尼正在履行自己領袖特使的職責，和美國國務卿弗蘭克·B·凱洛格商談《非戰公約》的事，此時法國內閣調整後總理換成了普恩加萊，不過白里安留任了外長職務，他與去年提出了與美國締結《非戰公約》，美國方面原則上表示同意，但必須歐洲各列強都簽署才能生效，意大利方面墨索里尼不想簽這個合約，但又不能不簽，便提出了額外要求：希望將簽字儀式放在意大利，由他擔任主席國進行主持——他認為這有助於提高他的地位和國家形象。

孔蒂尼對此當然是不認可的：人家美國人和法國人好不容易搞了這樣一出想為自己賺眼球，你墨索里尼橫插一手算什麼？不過這話不能由他對墨索里尼談，他得讓凱洛格給予意大利一些其他好處，然後再把這件事給辦妥了。所以他講話很實在：“關於《非戰公約》，意大利原則上是贊同的，當然自衛戰爭絕不包括在內，現在的問題有一個，意大利在利比亞在進行軍事行動鎮壓叛亂分子，外界就要以這個來約束意大利的行為，我認為很難理解……”

“這個嘛……”凱洛格當然也不想同意意大利有鎮壓游擊隊的權利，不過話不能說的這麼明白。

“其實道理很淺顯，假如美國政府批准了這個條約後美國南方突然宣布脫離合眾國獨立——我就是這個比方，美國政府能不能對南方用兵呢？”

這就是在說南北戰爭了，凱洛格一時語塞，然後果斷點頭：“叛逆行為當然應該予以懲處！”

“所以，我認為合眾國應站出來發表聲明，各國對該國維護內部秩序可採用一切手段，反對其他大國指手畫腳。”孔蒂尼眨着眼睛，“我想，您一定懂我的意思。”

懂！怎麼不懂！這不就是在指責英國人在利比亞問題上插手么？不過凱洛格覺得這一條可以推而廣之——難道你英國人就沒有殖民地了？今天你能煽動意大利的殖民地鬧事，別人明天也能煽動其他英國殖民地鬧事。

談判十幾天後，雙方簽署了諒解備忘錄，並把這個備忘錄發送給了羅馬，墨索里尼對此很無奈，不過也知道這已是孔蒂尼最大限度能爭取到的外交立場了，於是便對身邊人調侃：“諾，又多了一個《非戰公約》，這是我簽署的第124還是第125個條約？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然後下面人一堆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