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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為希臘事件尋求一個體面而果斷的解決方式。”看完從德國發來的最新消息,大不列顛首相,保守黨人斯坦利·鮑德溫在內閣會議上無奈地嘆息道,“否則整個歐洲的情緒會脫離我們的掌控,更重要的是,在國內如此動蕩的局面下,實在不宜節外生枝。”

眾人都心情沉重地點頭。

保守黨控制的英國政府這當口正處於風雨飄搖中,帶領大不列顛打贏戰爭並勝利締結《凡爾賽合約》、建立歐洲秩序的功勛首相,自由黨人勞合·喬治已於一年前退休了,促使他下台的主要原因就是國內經濟一團糟。

大戰結束後,英國由債權國淪為債務國,雖成功地從德國身上獲得一大筆賠款,但因為德國也面臨經濟危機,賠款顯而易見拿不到手,欠美國的債務卻必須逐步清償,現金流是個大問題。

本來延期償還美債這件事可以商量,但因為勞合·喬治和法國總理克里孟梭為維護歐洲主導體制,聯手將美國人摁回大西洋對岸,生氣之下的美國政府連國聯都不肯參與,當然不會在這方面予以通融,該怎麼還就怎麼還。更要命的是,面對英國不利的經濟局面,勞合·喬治聽信傳統派經濟學家建議,採取緊縮療法,試圖削減開支、壓縮財政、減少赤字,重新恢復預算平衡並強行再把英鎊匯率帶起來。

這顯然是與實際情況背道而馳的措施,大不列顛在戰爭結束後已面臨開工不足、工人失業等系列問題,再繼續緊縮財政,只能迫使經濟再度陷入更深層次萎縮並造成更多人失業,強行提升英鎊匯率、固守金本位制的操作又遭到國際財團利用黃金定價進行投機套利,他們用各種金融渠道籌集英鎊後兌換黃金,使希望維繫金本位制度的英格蘭銀行應付起來非常吃力,英倫三島黃金不斷外流,而英鎊則始終在金融體系內各部門打轉轉,看似貨幣不少,卻沒用到生產上去,一直在脫實向虛進行投機牟利。

英國政府也不是沒考慮過對美債務拖欠或賴賬,但只要他們敢這麼做,英鎊和英國國債的信譽馬上就會威風掃地,拖欠一筆債務容易,為拖欠債務而把幾個世紀積累下來的國家信譽葬送掉可不容易——沒有一個政治家敢這麼選。

於是勞合·喬治只能下台,把首相位置交給保守黨人,不過保守黨雖然在口頭上攻擊勞合·喬治無能,但實際上他們採取的辦法也大同小異,無非是換一派人馬來執行而已。

這樣只有一個結果:富豪階層特別是掌握金融權力的權貴階層越來越富,中產階級的存款和收入開始發毛,而下層階級因失業率在提高而淪為赤貧的風險不斷加大。

說到底,英國還沒有正視一戰結束後世界金融中心已從倫敦逐漸轉移到紐約的事實,依然在徒勞掙扎而不是順水推舟,反倒是意大利這樣的國家乾脆利落地利用貨幣貶值而完成經濟轉向。不是英國統治階級看不到貨幣貶值的好處,而是他們顧慮會造成一場革命風暴。貨幣貶值的意大利引發了法西斯蒂上台,德國貨幣貶值造就了國社黨暴亂,如果大不列顛敢推行貨幣競爭性貶值,一定會有一場革命和斷頭台等待着決策者,所以他們不敢選。

這種修修補補、無所適從的政策讓勞合·喬治和自由黨下了台,甚至原本可與保守黨抗衡的聲勢都消減了很多,勞合·喬治下台後,安德魯·伯納爾·勞和鮑德溫先後以保守黨身份成為內閣首相,但保守黨的支持率也很低迷,勞當了半年首相就下了台,鮑德溫這個首相很快也可能要倒台,根據進度安排,由於下院通過了內閣的不信任投票,上院雖然駁回,但鮑德溫認為這種態勢不可持續,決定下個月再次舉行大選,很多輿論在大膽預計下一位首相將會破天荒地會由一位工黨人士擔任,只是不知道這一天何時到來。

自由黨衰微,保守黨萎靡,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英國工黨的興起。工黨不但旗幟鮮明地提出要“廢除私有制”,還表明要調整財政開支結構,“將無用且奢侈的軍費開支轉移到民生上來”,最顯而易見的就是砍艦隊——工黨認為在德國大艦隊自沉之後,大不列顛在歐洲沒有海上威脅,根本不必要維繫如此龐大且十分容易過時的艦隊。

而針對希臘問題,工黨反覆強調:工黨沒興趣投入這樣一場戰爭——一場純粹因為某些國家支持實施恐怖主義而引發的地區戰爭,這表態深受厭戰大眾歡迎,他們實在不願意為戰爭在捐獻稅收和血汗了,雖然工黨領袖麥克唐納沒有隻言片語提到希臘,但輿論很快就將這層意思解讀出來。很多英國人連希臘在哪裡都搞不清楚,又聽說希臘先暗殺了一個意大利中將,無論基於切身利益還是“樸素”正義感,都不認為大不列顛應該為此打仗,甚至認為英國應該主持正義幫助意大利。

“管這些地中海蠻子他們去死!”

“意大利人和希臘人愛打多久打多久!”

這種聲音是如此強烈,以至於還為工黨咄咄逼人的態勢加了分,雖然在保守黨政府眼裡,希臘是比意大利重要得多的盟友,但如果這個盟友要拉上英國打仗,那就不是一個好盟友,墨索里尼的強硬表態、意大利國內的態度和英國國內的輿論風向迫使老資格政治家鮑德溫迅速做出決定:不支持希臘的戰爭行為,爭取儘快在國聯框架內解決問題,如能在大選前達成一致,說不定還有挽回選情頹廢的希望。